纪淮其实没怎么相信沈闲醉说的放学后会来找他的事,她走之后,那个热乎乎的烤红薯,纪淮依旧是一口没动。
虽然没吃,但他也没舍得丢,只将它塞在口袋里,想着等什么时候实在饿得不行了,再拿出来救急。
至于沈闲醉随手塞给他的那些钱,纪淮更不可能动它们。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他早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今天没去上学。
因为他已经拖欠了快两个星期的书本费,班主任每次看他,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上课上着上着,要么就是被拉出来当反面教材批评教育一顿,要么就是随便扯个理由把他赶出去站着。
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纪淮也就不肯再去上课。
他已经找了好几天的工作,但老板们都嫌他年纪小,时间少,又细胳膊细腿的,都不肯收他。这么碰了几次壁之后,纪淮也就渐渐歇了找工作的心思,学着家周围拾荒老人的样子,开始收废品卖钱。
今天再干一天,他就有钱交上这笔书本费了。
纪淮这么想着,干活似乎都更有力气了一些。
天色渐晚。
小道边上的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瘦弱的小男孩一蹦一跳,踩着灯下自己的影子,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纪淮一家住在破旧的居民楼里,隔音很差,以至于他连门都还没打开,就听见自己爸爸的大嗓门带着几分喜意地嚷嚷道:
“行啊行啊,我家本来正为那孩子发愁呢,你要是想带那小子走,我肯定是没什么意见的,就是吧,我家本来就没什么钱,那孩子又马上到了能出去打工的年纪,你看是不是多多少少……”
纪淮拿钥匙的手在半空中停住。
他家一共有三个孩子,他和一对龙凤胎的弟弟妹妹。
但几乎不需要过多的思考,他就可以猜到那个将要被卖出去的孩子是谁。
纪淮安静地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直到脖子上传来湿哒哒黏腻腻的感觉,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抬手擦掉眼泪。
他不想被卖掉。
连他自己的亲人都这样对他,他又哪里能指望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对他好呢。
打定了这个主意,纪淮不再犹豫,转身朝着楼下跑去。
……
沈闲醉把兜里钱一掏,红的绿的都有,她“啪”的一声拍在桌上,道:“纪二叔,我替我爸来的,我一个学生,也就只有这些钱了。你要是要的话……”
她话还没说完,几个在纪家打麻将的大人中就有人很不认可地摇了摇头。
“小沈,你这是做什么?快把钱收回去,像什么话,你纪叔叔能要你一个小孩子的钱吗,而且啊,你替他老纪家养孩子,你纪叔叔倒该给你包个大红包才是。对不对啊,老纪?”
被点到的男人面色一僵,他讪讪地搓着手,将沈闲醉放在桌子上的钱又给她推了回去,嘴里应和道:“是是是……”
他边说,边从那一堆钱里挑出几张红色的,咧着嘴道:
“但还是要走个过场,走个过场嘛。孩子到底是爹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这样白白给人了,断不干净啊。以后,纪淮就是我大哥的儿子,跟我家就没关系了,手续什么的,我明天就和大哥一起去办了。对了,人要不要今天就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