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昶说这话时,虽然极力表现得很平静,但那不自觉避开的视线,以及陡然放低的声音,都彰显出说话人心绪的低落来。
若是个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人,此刻要么是说点安慰的话出来,要么也该说上两句别的什么,好把这个话题盖过去。
偏偏沈闲醉现在是个听不懂别人语气的,闻言,思考片刻之后,犯起了职业病,问道:“你的执念,是什么?”
都说鬼会维持死前的样子,单从迟昶的外貌来看,估摸死前,也就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也不知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执念支撑着他,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就是不肯去投胎。
听到沈闲醉的问题,迟昶一扫刚刚的低落,语气里带着些揶揄意味地问:“听你这话,是打算要送我去投胎啊?”
沈闲醉认真地点了点头。
迟昶收回视线,语气随意道:“不想投胎,做人哪有当鬼自在。”
他走了两步,忽地停下,蓦地一下转过头,盯着沈闲醉的眼睛问:“你应该不会拿我冲业绩吧?”
沈闲醉低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是不肯多吭一声。
迟昶气乐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沈闲醉眼神瞬间一凛,手飞速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篆来,朝着自己的方向丢过来。
身为鬼王,这点反应力他自然是有的,但是迟昶却没选择躲开,除了这段时间培养出的对沈闲醉的那点信任外,他还担心万一这是沈闲醉对他实力的试探呢?
毕竟普通的鬼怪无论有没有化形过,只要变成了灵体形态,就算在一段时间里吸收到了足量的怨气,想要化成实体,仍旧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炼化和凝聚体内的怨气。
可不是人人,不,鬼鬼都有他这个实力的。
符篆从他脸颊边擦过,直直地朝着他身后砸去。
符篆在他身后炸开,沈闲醉的脸被爆炸的火光照亮,她的眼睛被火光映得极亮,风把二人的衣服吹起,迟昶慢慢悠悠地转头去看。
“嘭——”的巨响中,混杂着一个男人的惨叫声。
沈闲醉身体中的祟气瞬间像是找到主了似的,争先恐后地想从沈闲醉体内逃出,朝着那个男人涌去。
沈闲醉没拦着,只是从怀中又掏出一张符篆,夹在指尖,颇有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祟气钻回男人体内,男人晃晃悠悠地强撑着站起来,刚要开口说话,沈闲醉想也没想,符篆瞬间脱手,再次朝着男人飞去。
刚站起来的男人就这样又被符篆砸的跪下去,倒在地上不断抽搐。
迟昶看得咋舌,江湖规矩,是不是至少该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他斟酌着想说话,却见沈闲醉已经收起东西,朝着男人走过去,随后拽着男人的一条腿,像是拖死物似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她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转头朝着迟昶的方向招了招手:“你过来。”
迟昶瞬间忘了自己刚刚想跟沈闲醉说的话,加快了速度跑到沈闲醉的身边。
然后,就被人往手里塞了条腿。
沈闲醉满意。
这样才对嘛,哪有老大干活,小弟歇着的道理?
现在,威风凛凛的鬼王大人正兢兢业业地拖着个男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小道士的身后。
等终于又回到那位雇主家里,迟昶把人随手往地上一丢,抬了抬下巴:“喏,幕后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