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大堂时,日已偏西,吴敬涟已经不耐烦了。见他过来,忙说:“林凌启,你想得怎么样了?如果没有异议,那么本官要宣判了。”
“不忙。”林凌启背着手说:“大人,这借据的纸叫粉笺纸,是用含有矿物质的粉末加在纸浆中制作而成,这种纸的特点是透光度低,有一定防潮功能。”
吴敬涟点点头,他虽听不懂什么矿物质,但对纸深有了解。从借据一呈上堂,便知道这是粉笺纸,只是林凌启说这些意义何在?
林凌启接着说:“这种纸因为有防潮作用,所以不易泛黄。不过超过一年以上,还是会微微变色,而借据却依然洁白,说明这张借据不超过一年。试想,去年六月以后才出来的纸,怎么可能用作前年的借据呢?所以说,这借据是伪造的。”
说完,下巴微微扬起,不屑的看丁鹏飞一眼。暗想:事实已摆在面前,现在看你如何抵赖。哼!刚才那么嚣张,待会儿让你尝尝我的手段。
旁观者脸上均露兴奋之色。地主恶霸一向以来欺负普通老百姓,现在总算遇到硬茬子了。林凌启不光为他家,也为受欺压的百姓出了口气。林凌启好样的!
谁知丁鹏飞面色不改,微笑着说:“林凌启果然好眼力,这张借据确实是今年所写。你哥哥当时来我家说他的借据被雨淋了,我父亲怕我家的借据也这般,所以命我用具有防潮功能的粉笺纸重写一遍。你哥哥也在现场,重新画押按手印。不信你问你哥。”
林凌启大惊,回头看林凌发一眼。
林凌发点点头说:“阿启,确实如此。”
林凌启差点吐血,自己这么凌厉的一击,竟打到了棉花堆里,丝毫不起作用,看来白忙活一场。
哥哥也真是的,既然对方重写一份,为何不要求其写两份,自己留一份,那也没今天这场官司了。可埋怨有什么用呢?还是打起精神再看看借据有没有漏洞。
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再看了下借据,发现上面的字体比正面来得潦草些,有几个字还是连笔。如‘甘愿以拾贰亩水田抵押’这句,‘以’的最后一笔与‘贰’字头一笔相连,中间的‘拾’字就显得比较别扭。
难道这‘拾’字是后来添上去的?
他抬起头来说:“这背面的字是谁写的?”
丁鹏飞昂首说:“是我写的,怎么了?”
林凌启冷哼一声,转头对吴敬涟说:“大人请看,这‘拾贰亩’的‘拾’字是后加上去的,原先的借据中没有这个字。”
“是吗?”吴敬涟凑过来看了看说:“咦!是好像后加的。”
他把‘好像’两个字说得特别重,仿佛在认同林凌启的说法,又不表露自己的看法。这种棱模两可的方法,正是他为官的诀窍。
丁鹏飞冷笑一声说:“林凌启,不知你懂不懂书法?书法讲究‘笔笔断而笔笔连’,或‘笔断意连’。连与断方能体现草法的节奏、气势、气韵、空势。这‘以’与‘贰’相连,而‘拾’独立其外,这方能体现书法的意境。哎!我跟你讲这些,无疑是对牛弹琴。”
“对,林凌启,你不要不懂装懂,鸡蛋里挑骨头。”丁鹏杰附和说。
林凌启关注着丁鹏飞的神色,发现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接着大放厥词,意图混淆视听。
心想:看来这里果然有猫腻。那么正面的‘玖’与‘拾’,想必也是后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