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把火炉上的药端到一旁,进屋搬出一张木桌,放在院中,“方小宝,你这不打招呼就来,我这里没有准备茶叶,也没有烧水,我没有茶招待你。”
一双美目四下看了看,走到小院的一角,摘下一串葡萄,洗了洗,进屋拿了一个盘子,把葡萄放在里面,端出来放桌上,冲方小宝说:“你要是渴了,就吃葡萄吧,我这葡萄,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好了好了”,看着他又想转移话题,方多病赶紧打断他:“你别想蒙混过关,这次让我抓住你,你就别再想跑了。”
李莲花摸了摸鼻子,转过头咳嗽了两声,去屋里拿了两个凳子,招呼方多病坐下。
“怎么,你不是不做那个百川院的刑探了?还抓住我,我还在破刃榜上啊。”李莲花拂了拂衣服,把手放在膝盖上,看向远处的天空。
“李莲花,你是怎么到的这里?你的身体怎么样?”
他抓住李莲花的手腕,为他搭脉。他的衣袖因为刚才煎药挽上去还没有放下,白皙的手腕不堪一握,方多病又忍不住眼圈一红,眼前人虽然精神尚好,但似乎是又瘦了。
他握着李莲花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说:“李莲花,你为什么总是不好好照顾自己?我就没有见过你这样的舍己为人的人。你看你把自己都折磨成什么样了?这么瘦……你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在乎。”
“方少侠,我还以为刚才诉苦会批判会已经结束了呢。怎么又开始了?”
“没有结束,还有我呢!”一个声音响起,一个蓝影飞过来,落在了院中。
那人背手而立,身背大刀,一身蓝衣,剑眉郎目,不怒而威。不是笛飞声是谁呢?
李莲花用手支住头,咳嗽了两声,不说话了。
“接到了你的信烟,我就来了。”笛飞声对方小宝说。
笛飞声看着眼前这身着淡蓝色布衣的男人,那一副清风朗月的气质,那刻在自己心里千百遍的脸庞,笛飞声的眼睛也慢慢地红了。
虽然他不像方多病一样抱着李莲花就哭,但他还是感到胸口一阵疼痛,多日寻找不得的失落和失而复得的惊喜把他的心撞击地像要裂成两半。
他一把抓住李莲花的手,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脸凑到他的脸上,“李相夷,真的是你?你去哪了?你给我的绝笔信写的很好,我都看了几百遍,早就烂熟于心了,怎么,需要我给你背背吗?”
“阿飞,你放开我。”李莲花轻轻地说。
“放开你?你可知我找了九州三十六郡,四河十二江,七岭二十一山,都没有你的消息,你可知我找错过多少人?”笛飞声的声音哑哑的。
每次满怀希望,但到了一看又不是他,没人知道那种痛彻肺腑的感觉;每次有人说海边有死人,他就跑去看,生怕那人是李莲花。
夜深人静时,他总是不敢睡觉,怕梦见李莲花被海浪卷走,怕梦见李莲花被鱼虾吃掉……
怕所有的与李莲花相关的不好的事情。没有人知道那种透心凉的害怕的感觉。
“李相夷?你就留下一柄断剑?一封绝笔信就打发我了?你就这么不爱惜你的命?你不爱惜,可我爱惜!”
他的话竟和方小宝如出一辙。
“看来你和方小宝还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连说话都一样。”李莲花自言自语。
“阿飞,你放开我,手都让你捏碎了!你力气那么大你不知道吗!快给我松开!”
“李相夷,我就是看看你还能做到哪一步!从李相夷变成李莲花,又从李莲花变成断少师,留绝笔信,去跳崖。你要把你所有的一切都抹干净,你真的以为你的痕迹是这么容易抹去的吗?”
李莲花愣住了,他半天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一向惜字如金的笛飞声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固然不负天下人,但到底负了他俩。
“怎么了?不说话了?理亏了?”笛飞声松开他的手腕,狠狠地瞪着他。
“下次再跑,当心我把你锁起来!”
“怎么还会有下次!李莲花,以后我粘在你身上,让你甩都甩不掉!”方小宝接道。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风尘仆仆,一个眼窝深陷,可知他们找自己何等艰难。
“不对,就得用链子把他锁起来,你粘他身上把人粘住了吗?他不还是跑了?”
“那铁链子就能捆住他?百川院,皇宫,角丽谯都用铁链子拴过他,也没见能拴住的,哪一次还不是被他跑了?”
……
李莲花静静地站着,听着方小宝和阿飞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看着他俩依然通红的含着泪水的眼睛,他的眼眶也慢慢地湿润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人世忽然又有了牵绊。
他仰头看天,不让自己的眼泪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