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那天,监药司众人聚集在衙门广场上,行刑的刽子手列成一排,李幼白躲在人群里,有一眼没一眼的往前看。
官员和百姓不一样,不会拍手叫好,场面安静得很,根本没人说话议论,无论是哪种刑罚,对养尊处优的官员来讲都可怕得很。
刺面,割鼻,断足,肢解,场面血淋淋的一片,刑台上的犯人疼得咿呀乱叫,台底下甚至有人直接吓晕过去。
行刑过程是很简单的,就像宰杀牲畜一般,不过对象是人而已,观摩完毕后全体官员抹着冷汗返回监药司,彼此之间生出间隔,疑神疑鬼。
刚才死去的同僚,不少都是由同僚提供线索举报,就连家人都未能得到幸免,秦制一大特点就是连坐属性,就算家族中人并未享受贪墨的恩惠,仍然会遭受非人待遇。
李幼白也仅仅是窥见法家冷酷无情的一角,怪不得前世总将法家称为维护统治的恐怖机器,没有人情世故运作,公事公办,熟悉世道运作的轨迹以后,面临冷血的政治机器,那种无力感真的是会让人感到窒息。
年前时光,就这般悄然流逝。
变得沉默的不止有监药司,还有李幼白与风铃,拜托张让的事情顺利完成,风铃很快带着她的人进入百战营中担任血剑营副军教头。
住所也从李幼白家中搬离来到了军营里,风铃官位并不大,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指点营中剑客剑术,他们大多数都是半路参军,之所以会名叫血剑营,是因为主要执行的大部分任务危险系数都很高,时常少人,时而又把人填补进来,武功高低不同,需要教头去指引新兵常规的出剑理念。
每到夜晚来临,军营才会安息下来,得了空闲时间,风铃也没去寻小白,而是自己翻上营中高楼,躺在瓦砾上吹着冬日冷风,抱着自己的剑凝望空中皎月愣愣出神,一看就是一整晚。
在法正的压力管控下,监药司成了牢笼,李幼白每日的时间开始变得稀少,等到下值回家,她才有了自己的时间去做其他要紧事。
有关于南湖书院今后的事情,李幼白认为韩非墨说的有几分道理,书院不过是苏家拉拢商贾大户们的工具,想要创办下去就必须要自己想想办法。
这年头,卖书还是能够赚钱的,而且公输家族的印刷术早就普遍使用开来,印书价格逐渐走低,从原先的文字价格高贵到如今更注重实际内容。
三国故事的流行就是个不错的卖点,远离权利中心的外围古城,法家那残酷的吏治难以影响太多平民百姓的生活,茶余饭后的休闲,还是能听到些欢声笑语。
早在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就曾想过利用前世的智慧赚钱,过些轻松的日子,后来细想放弃打算,卖了一副壮阳药,可想而知,那户商家死守药方结果家破人亡,更是坚定了李幼白脚踏实地的想法。
创业容易守业难,现如今,以她的能力卖个书,应当还是可以的,毕竟南湖书院的名头背后有苏家作为打底,中州城内,不见得会有不长眼的瞎子与她对着干。
出来混要讲背景和势力,空有才学到头来不过一牛马而已。
韩非墨会把自己改写好的稿件寻人送来,李幼白晚上回去后帮忙协作提供意见,修改,她尽量最大化还原三国原本的走向,实在记不住的,就只能模糊化处理。
李幼白很有自知之明,所谓才能,并非直指全部,文学一路不是她熟悉的,所以不会过多干涉,她看起来像文人,不过是书看多了,懂点粗浅能够应用出来的道理。
三国这本书,代表着她前世记忆的一部分,哪怕不写明某些细节,也比自己改编乱编的好,如此过了好些天,在过年前,第一版三国故事问世。
当天夜里,韩非墨拿着样板在李幼白家门口等候,直到她下值两人才终于见面,在书房里就着此事谈论了好些问题。
书名最终敲定为三国演义,随即,李幼白为开头题诗作为书封,以此吸引文人作为一大卖点。
韩非墨仔细看着,等李幼白提笔书写,直到尾调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结束,他呆愣片刻,随后才又一次感悟李兄之前对他说的话。
三国是一个天下的故事,而不是一人的故事,他感叹说:“很多时候我都羡慕书中那些豪杰英雄,只叹自己不能参与天下群雄逐鹿,我等姓名,百年,千年后又有谁会记得呢,哎,如此一想,当真是惋惜。”
李幼白闻言低头抚摸着三国演义的样板封面,笑了笑,摇头说:“留不留名有何重要,你我不过都是时间洪流里的小卒,与其计较名声,倒不如做好本分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