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所谓的“白鬼”便是君子门大师兄、李三徒弟邹星幕。
邹星幕此时人事不省,手脚被缚,哪里还有当初在山门里对他指手画脚的嚣张气焰?倘若不是师兄那张百看百厌的臭脸和一身骚气的白色长衣(做个贼还穿白色真是嫌死得不够快),他还真的无法将眼前这个潦倒颓唐的家伙和印象中那个盛气凌人的师兄联系起来。
然后......现在的问题是......要救师兄吗?如果要救怎么救?
张临寒面无表情地望着人群中惨遭“唾面”的邹星幕。
救他作什么?他除了顶了一个大师兄的名头还做了什么事吗?对我来说有没有他都无所谓吧?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师兄,就这样看着他被人凌辱,你的内心不会不安吗?
不会,甚至有点小开心。
......好吧,那我换个说法,倘若日后师父知道你对同门见死不救,他会如何看你?你的师姐会如何看你?
......的确,这句话说得有点道理。
张临寒从“思维自辩”中回过神来,没错,他可以不在意他的大师兄,但他却不得不在意他师父和师姐的看法。
师父,师姐,是他八岁后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不想失去他们,也不可以失去他们。
失去了师父李三和师姐李二,张临寒这个“人”将不成“人形”。
简单的说,他会“发疯”。
花了四年时间建立的“张临寒”这个“人形”会不复存在,他会再次回到八岁时那个独自一人、对其他人的生命都无所谓、对整个世界都无所谓的一个状态。
那将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
孔老爷松开小妾如玉的手跟抓到“白鬼”的武当众鞠躬致谢,身子“颤颤巍巍”,干皱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致谢起来:“少侠们不辞辛劳为下官灭一心头大患!下官感激涕零、铭感五内!不知该如何报答啊啊!”
“县令免礼,我与师弟妹们暂住孔府,为县令排忧解难自是应该,更何况这不过小事一件罢了。”宋朗清微笑说道,却没有半点搀扶孔一己起来的意思。
“对于少侠而言自然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对于下官而言却是心腹之患!”孔一己郑重说道,“此番大患为少侠们所解,在下定要好生报答,否则此事传将出去,岂不让人笑话我孔县令粗鄙无知不懂礼数么?!”
“那便随县令喜欢了。”宋朗清摇头笑笑,然后指着白鹞子邹星幕说道,“孔县令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以下官之观点......”孔一己眯起来的小眼睛寒光毕露,“自然是直接杀掉为民除害了。”
“不要......!”白鹞子突然醒觉,原来他之前都在装昏,他惊恐的说道,“我......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杀我!”
“呵呵呵呵......”孔一己冷笑不语。
“你不可以杀我!你没有证据!”邹星幕仿佛抓到一棵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叫道,“官差抓人得讲究证据!我什么也没做!你不能抓我!”
宋朗清轻叹口气,不忍直视。
张临寒心里直骂师兄简直草包,你人就在他手上,还要什么证据?
“倘若真如你所说......”孔一己眯眼笑道,“你从未为非作歹,那又如何解释你深夜闯我府邸的事情呢?”
夜闯民宅本身就是小可囚禁大可斩首的罪过,更何况闯的是官老爷的宅邸?
“我......”邹星幕词穷,他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什么此刻身处此处。
“倘若你说不出缘由......”
“我......我不过是想借个宿罢了!”邹星幕急忙道。
“哈哈哈哈哈!”孔一己摇头直笑,他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上一次他如此快活还是占了年仅十三的玉儿身子的时候。
他快活够了,便不打算留这人性命。
“来人啊......”
“老爷!求求你不要杀他!”
一个娇弱的身影站了出来。
她挡在邹星幕的身前,张开双臂,就像要护住孩子的母亲。
玉儿,站在了两个男人中间。
她双腿分立,双臂展开,既不含胸也不低头,一双清澈的、害怕的但又坚强的眼睛直视着她的老爷、主人、统治者;她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粗鲁”的站姿护着身后的邹星幕,与宴席上那个端庄优雅的少妇完全不同,反倒像是个“粗鄙不堪”“不懂礼节”的农妇。
其实她本来就是农妇的女儿。
她是老爷买来的,当然不是强买强卖,她那贫寒的父母卖她的时候很开心,因为她卖了很多钱。
她一点也不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三从四德,之所以能端出一副优雅端庄、有礼有节的模样全赖孔一己日复一日的“要求”。
玉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冲出来了,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死。
即使他现在很丑、很蠢、很难看、一点也不潇洒帅气,但她就是不想看到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