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从年前开始，齐二公子就推辞了所有宴会邀请，怎么今日又悄悄出来了？”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大概是考虑到在场的其他人，话里带刺的感觉弱了许多。

“承蒙安公子惦记，”齐子彦笑得真诚又好看，“之前也是赶巧了，先是打猎意外受伤，又是冬日着了风病倒的，实在是不好出来打扰大家的雅兴。这不，如今好了便急着出来热闹了。”

安济源似乎被这笑容噎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齐公子这身子骨不行啊，看来还是出来走动得太少，男子如此体弱多病可要叫人笑话的。”

在决定要跟安济源再聊聊后，齐子彦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变化，听到这话也完全不会动气，“多谢安公子的提醒和关怀。”

安济源难得的有些语塞，幸而也到了宴席开始的时间，表演的舞娘们无声无息地涌入，只是一重轻盈又柔美的背景，并不喧宾夺主。

也因此，当一批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的时候，齐子彦立刻就听出了异常。

李方一家、是大柳巷里最寻常不过的一家，李方和李张氏一对贫贱夫妻，生了四个孩子，夭折了三个，所以这剩下的男孩就是他家的宝贝。

大柳巷距离公子哥们喜欢饮酒作乐的春琼街并不太远，但常出入春琼街的人，恐怕都难以想象，仅隔着两条小街的地方，还有这样一条破旧穷苦的小巷子。

李方的父亲也是京城的贫户，李张氏是早年逃荒过来的，所以虽然日子拮据，但二人却都不觉得有何不满，还能从中做些乐。李方在京城做劳工，虽然入不了贵人的眼，但偶尔也能接到商户的活。他人老实还力气大，干得好、有时候能得主家赏些银钱或是给些东西，那就是好日子。李张氏不会绣花，但是能缝补还会做饭，有的小商户家忙不过来时、会叫她去帮厨或做几日嬷嬷，也有拿到赏钱和小玩意的时候。

两人也不抠搜，得了赏钱就一家人去吃口大肉包子、或者馄饨面，所以李亮虽然知道自己家穷，也知道京中有钱的人很多，却不曾心生不平和怨愤，长成了个开朗的性子。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他没想到高门的少爷会为了好玩、就难为一个路过的穷苦人，也没想到就因为自己没忍住、还了下手，就会被活活打死。

从那天开始的每一日，对李方来说，都像是一场刺骨又混沌的噩梦。

那个赵管家找上门来的时候、他刚雇人将李张氏的棺材埋了，和儿子埋在一起。那副棺材是他最后一些积蓄，他想着，也不会有人给自己收殓了，就不必留自己的棺材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