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修炼出九尾,月白也没长多少脑子。
如今,她倒是背负了他的命运。
屋里一时静谧了下来,轩辕兰辞抓住了一截锦被,明明挨得很近,他却觉得她离他很远很远。
大抵,就是别人所说的同床异梦吧。
他走出房间,深夜的风太过寒凉。
只有不断挥舞着手中的剑,他才能勉强维持着几分理智。
手腕处的白纱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他垂首亲吻着腕间殷红的血,眉宇里的阴鸷如猎鹰捕食一般锐利。
有些事情,是该了结了。
不然,会恶心到她的。
穿过狭长阴森的暗道,尽头便是一处华丽的寝宫。
囚笼里的女人,在看见他的一瞬间,瞳孔一缩,眼里闪着盈盈泪光。
床上的男子,更是猛然咳嗽不止。
“孩子,我的孩子。”
有好几次,老皇帝让她的孩子兰辞,跪在冰天雪地的寝殿外,让她叫不得,心疼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倒在地上,任人欺凌。
“真恶心,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死呢?”
他嫌恶的扫了二人一眼,身为男子委身于老皇帝身下也就罢了,竟然还打着为了他好的名义苟活在这世上。
这样的爹娘,只会成为他不可磨灭的污点。
万万不能,让叶姑娘知道。
“如果你们不去死,总有一天,林氏和沈氏,我都会让他们在这个世上永远消失。因为,养出了你们这种肮脏的东西,也不该留在这个世上脏我的眼。”
“叶姑娘她,会嫌弃我的。”
他摸了摸发烫的脸颊,眼里露出了几许痴迷:“好喜欢,好喜欢叶姑娘。”
倏地,眼神变冷:“死的时候,干净点儿。”
“不能创造价值,至少不要让我觉得麻烦。”
“你们活在世上,真是毫无用处啊。”
除了给他带来无尽的耻辱,还能带来什么?
别人眼里他是皇家血脉,可老皇帝知道,他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野种。皇家的身份,并没有给他带来光鲜亮丽,人人艳羡的生活,反而成为了他负重的枷锁。
每走一步,便是一遍一遍的碾碎他的脊梁。
“对不起,孩子。”
林绾兮泪如雨下,她知道,是她和卿尘害苦了这孩子。
他们的孩子,能遇见所爱之人,真是太好了。
也许,他们不该拖累他了。
轩辕兰辞走进暗道,不再回头。
黑夜真是太暗了。
他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黑眸乌沉。
佝偻着身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烈的反胃,却吐也吐不出来。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凉风刺骨,他却始终不肯走进屋里。
只有等风彻底吹尽了他身上沾染的,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才可以,靠近他的叶姑娘。
黎明将启,她掀开了眼睫。
随即坐了起来,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衣袍,她蹙了蹙眉。
越过帘子,看似羸弱的少年,枕着浴桶睡着了。里面的水温,很凉,仿似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映得脸色更加苍白了。
这人,也不怕晕倒在桶里,溺死。
睫毛轻颤,他弯了弯唇角,依恋轻柔的唤了一声:“叶姑娘。”
——小心着凉。
说罢,她便退离出去。
以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过了一会儿,窸窣的声音响起,她抬眸看去。
少年仍然未着寸缕,未经人事的身姿青涩偏白,像落水的桃花,漾起层层涟漪。
她移开眼,非礼勿视。
轩辕兰辞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衣袍,从柜子里选了一件素雅的衣衫,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声音嘶哑的询问道:“叶姑娘,你还在么?”
她背过身,她不在。
“昨晚外面有些吵闹,我怕出了什么事。还望叶姑娘,今日切勿随意走动。若真是闷了乏了,务必让兰辞随同。”
——出去看看吧。
昨晚,她睡得有些沉,倒没听到什么动静。
“好。”
他净了净手,眉梢里裹藏了一丝喜悦。
叶姑娘她,再一次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样的距离,是任何人都不能插足的。
寝宫外的宫人行色匆匆,看见他,更是如看瘟疫一般,躲闪不及。
“太惨了。”
“谁说不是呢。”
“那不是七皇子殿下么?”
“可怜的孩子,如今生母没了,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
“瞎操心什么,没看见人家早巴结上皇贵妃了么。奴才同情主子,谁比谁可怜啊。”
“那宫里怎么会走水呢?”
“听说有两具尸体啊。”
“难不成,林妃她偷人了?”
“嘘,小声点儿,妄自非议,可是砍头的大罪。”
空气中,莫名多了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她侧头,本就肤色偏白的少年,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他勾勒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很快又归于平静惨淡。
“叶姑娘,我是不是一个不祥之人?”
“为什么都不要我呢?”
她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头。
当悲剧骤然降临时,所有的言语安慰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他微微低下头,语气里多了一丝泣音:“叶姑娘,别丢下我,我好害怕。”
“可怜可怜我吧。”
“我的世界,没有别人了。”
他的世界,只有她了。
少年抿唇,一滴清泪从眼尾滑落,滚烫炙热的穿过了她的掌心。
她微微拧眉,她可不会哄人。
“叶姑娘,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白布之下,能远远瞧见一截烧得漆黑的手骨。这种污秽的东西,实属不该让她看见的。
——没有。
她什么场面没看见过。
只是,眼前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叶姑娘,我要为林妃守灵堂,若是你累了,便靠着我休息吧。”
他虽然想让她回寝宫休息,可是一想到她不在身边,心里便像千万只蚂蚁一样,爬来爬去,抓心挠肺。
他想与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害怕,就闭上眼。”
少年的声音清润又温柔,倒像夏日里的安眠曲,让人困顿不已。
“叶姑娘,好好睡吧。”
他摆正腰间的香囊,唇角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