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柱子上,那细细雕琢的经文,字迹透着陌生的熟悉。
又是何必呢?
死人,是永远无法回应,生人的祈祷。
她正欲飘离殿中,恰巧与一道颀长的身影撞上了。
那人,直直的盯着她所在的方向。
玄色的衣裳,无风自动。
容颜清隽,神色宁和又淡漠。
穆清川移开视线,眉宇微敛,是他多心了吗?
总感觉殿中,除了他,还有别的人。
佛门圣地,那些魑魅魍魉应该不敢造次才是。
“国师。”
矜冷如朗月的少年,飒踏如星。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便明白眼前之人是那个不受宠的七皇子。
如今搭上了皇贵妃,倒也有些手段。
直到此时,轩辕兰辞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也是刚刚才知道,国师竟也在引君寺。
他不清楚国师有多少本事,万一伤及了她怎么办?
好在,叶姑娘似乎玩儿累了。
看见他后,便休憩在了他的肩头,嘴角不由得扬起了一丝微小而又满足的弧度。叶姑娘愿意把他当作累了休憩的港湾,那他并不介意其他人偶尔在她面前招摇。
轩辕兰辞走上前,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不经意地询问道:“国师,敢问世上可有鬼怪?”
他倒想听听,国师的说辞。
穆清川久负盛名,在这个国家备受推崇。其观星推算的能力,并非浪得虚名。
不知是不是叶姑娘的道行要深一些,他竟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样也好。
叶姑娘,只有他一人知晓她的存在。
穆清川负手而立,凝神讲述:“见得多,自然就有了。”
妖魔也好,鬼怪也罢,最毒不过人心。
思忖良久,轩辕兰辞还是问了出来:“死去的人,还能再活过来吗?”
“七皇子殿下,引君寺就是答案。”
芝兰玉树的少年,并不像表面那么温顺乖巧,不谙世事的眼睛已经沾染了丝丝缕缕的野心和病态。能在宫里活下来的皇子,能有几个是善茬?
轩辕兰辞垂下眼睫,商人一生行善,日夜虔诚的祈祷,更是建立了至今都无法超越的二十八座,恢宏无比的引君寺,也没能再见所爱之人一面。
遗憾就是遗憾,穷其一生也是无法平复的。
他低声轻语:“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离开佛堂后,他便寻了一个僻静的地方躲清静。
寺庙里的梅花开得格外的晚,宫里的花都凋谢了,这里的树枝才长出了细小的花苞。
生命啊,周而复始。
——穆清川这人可以用。
很多人,总是信奉上天的旨意。
而被认为能够知晓神谕的人,他们甚至拥有着比皇帝还多的人心。
“叶姑娘,国师不会倒向任何一方势力,他只效力于当朝陛下。”
——那是没有人给他想要的筹码。
——回去再说吧。
这事儿也不能操之过急,毕竟,现在的轩辕兰辞还是太弱了。
“好。”
也该回去了,寺庙的寒风冷得彻骨。
他有袄子可以御寒,可叶姑娘的穿着会不会很单薄呢。
思及此,他温声说道:“叶姑娘,你能坐在兰辞的手上么,这样就不会冷了。”
他会把她护在衣袍之下,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驱散凛冽的冷意。
她怔了一下,这小子是想得周到。
——行。
刚变换了位置,厚实的袄子便罩了下来,只是一瞬间,她的视线便由明变暗。他的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青竹香,倒很适合安眠。
轩辕兰辞心情很好的下了山,左手的温度明显比右手偏凉一些,他知道,她就在离他心脏很近的位置。
一连几日,他都安安分分的待在锦绣宫,用膳时也甚少开口。
最终,到底是皇贵妃忍不住了。
率先开口试探道:“小辞,可想去国子监读书?”
“儿臣愚笨,没读过什么书,唯恐会给母妃丢人。”
“有的是人大器晚成,皇儿不必自谦。你皇兄他重病在身,小辞要多帮衬帮衬你的皇兄。咱们母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
“好孩子。”
贵妃爱怜的为他盛了一碗羹,他的启儿需要一把锋利的刀刃。
这把刀刃,永远不能朝向自己。
轩辕兰辞知道,他即将走进权力的漩涡,那腥风血雨的朝堂,人人觊觎的江山,也将会是他的生死场。
不进则退。
一想到寝殿里,叶姑娘还在,他的心不禁都柔软了下来。
每到十五,月圆之夜,都有人祭奠逝世之人。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回到了寝殿。
屋里很暗,没点一盏蜡烛。
叶姑娘,好像很喜欢特别昏暗的环境。
他伫立在床边,端详了许久。
直到床上的人苏醒后,他才坐在了床沿边上。
“叶姑娘,你需要纸钱么。”
——用不着。
她转了这么久,别的鬼一个也没瞧见。
拿着纸钱,完全没用。
“那可以烧一些别的东西么?”
嗯?
她沉疑了片刻。
——试试?
“好。”
——小心一点,宫中私自祭拜是大忌。
“嗯。”
他悄悄寻了一些香,点燃后,将一块质地上乘的布料放入了火盆之中,看着它一点一点燃尽。
“叶姑娘,怎么样?”
——收到了。
没想到,还真有点用。
那岂不是,也可尝尝这里的美食了。
“那就好。”
他的眼尾漾开了浅浅的笑意,心脏莫名开始躁动:“叶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兰辞。兰辞哪怕是拼上性命,也会为姑娘寻来。”
——没什么需要的,你好好活着就行。
奇珍古玩烧了多可惜,还是留给后人欣赏它独特的魅力吧。
轩辕兰辞指间微紧,他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照顾好叶姑娘。
叶姑娘,见多识广,只有世间最稀罕的东西才能配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