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可能只有一面的。
杀人的凶手会救下街边快饿死的小猫,情深义重的将军也会在背地里欺压良民。
淮乐很清楚,萧北望绝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好人。
他一立功就骄傲自满,横行上京撞伤了雍王不说,还敢出言顶撞圣人。
圣人对他颇有微词,但碍于正值用人之际,倒也没有责罚。
淮乐劝过他,武将最忌目中无人刚愎自用。
萧北望不听,只蹭着她的手背委屈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不喜欢?
平心而论,萧北望对旁人的态度都不好,对她却从未凶恶过,他在她面前,甚至会露出旁人不知道的幼稚神情。
她不高兴,他就给她带醉仙斋的好酒。她想他了,他就趁月而来,给她桌上放一枝春日里最好看的桃花。
她被宫里人暗算,他就偷摸地教她舞剑。犯错被父皇罚跪,他就寻着由头再顶撞圣人一次,而后就陪她一起跪在玉阶下头。
淮乐当时都气笑了:“你不要命了?”
萧北望梗着脖子就道:“要命怎么还会喜欢你。”
无言以对,她垂头丧气地跪着,心里暗暗发誓以后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也绝不要再连累他。
她开始发奋用功,力求得到父皇的认可,好开口让父皇成全她与他的婚事。
萧北望也开始东征西走,一两年才回来一次。
稚嫩的少女与张扬的少年在墙里墙外一起长大,再一次相见,两人眼里的情意都已经遮盖不住。
“等我回来。”萧北望深深地看着她道,“再赢最后这一场仗,我就可以娶你了。”
淮乐点头,拿出自己缝制了许久的盔甲,认真地与他道:“此去凶险,若君不归,我便穿嫁衣随君去。”
萧北望皱眉:“你堂堂公主……”
“堂堂公主,一言九鼎。”她笃定地打断他。
萧北望无奈失笑,接过盔甲就披在了身上。
“我一定会回来。”他郑重地道。
心头暖意汹涌,淮乐目送他离开,觉得自己此生能遇见这样一个人,当真也是无憾了。
她开始日等夜盼,为他烧香祈福,为他长燃佛灯。
连做梦都梦见两人相携余生,白头不离。
可是,好不容易等到他班师回朝的这一天,淮乐等来的消息却是萧北望想为自己的妻子请封诰命。
她不敢置信,疯了一样地往前堂跑,穿过宫道跑过月门跑过回廊,气喘吁吁地站在大殿旁侧的耳房里,听见的却是萧北望冷漠的声音:“回陛下,臣不愿。”
“不愿置发妻于死地,也不愿高攀淮乐殿下。”
“臣只求陛下高抬贵手,放我妻儿一条生路。”
妻儿。
脑袋里嗡地一声,淮乐扶住了门弦。
她想了许久也没有想明白,先前还信誓旦旦要娶她的人,怎么出去几年回来就有妻儿了。
那她算什么?
眼前一片漆黑,淮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
她浑浑噩噩了好多天,起不来床,也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