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盒饭事件过后，徐一和康恺的直接交流少得可怜。偶尔电梯里的会面，徐一面无表情混身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康恺觉得，十年时间，她真的变了很多。

“徐总，你既然不喜欢康恺，不如就裁掉他吧。”梁助抱着文件跟在徐一身旁。她是徐一的得力干将，硕士毕业之后在她手下任职，亲自教导，多次提携。梁助心怀感恩，这么多年对徐一一直忠心耿耿。

徐一停下急促的脚步，“再观察观察吧。”

另一头，康恺埋首工作，全然不顾周边环境的影响。吴丽丽和同部门的几个同事聚在一起聊天，话题是关于设计主管内部提拔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设计主管的位置悬空了半年，这回上头下决心是要内部提拔了。”

“之前面试的几个人都不合格吗？”

“徐总是什么样的人啊，眼光多高，一般人哪入得了她的眼。何况设计主管有的时候还要跟着她出差，谈吐和品德都在考察范围里。”

“这下丽丽要熬出头了。她在公司都待了三年了，大大小小的项目也做了不少，论资历和经验，怎么都该是她！”

“那可不一定。新来的康恺实力也很强。嫣然留下来的工作难度之高，当初谁敢接啊。可他一进来，才花几天时间，就全搞定了！”

吴丽丽从人堆里抽身而退，回到座位上，对康恺说：“哎！设计部主管的位置，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康恺低着头继续画图。

“你……会不会争取？”

“看情况吧！”

“什么叫看情况？”

吴丽丽套不出他的真实想法，语气里开始浮现出急躁的意味。

“看情况就是……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虽然内部选拔的消息还未证实，但是未必是空穴来风。对于好胜心强的吴丽丽来说，她显然比别人都更加看重设计主管的位置，不单单是加薪，还能以此证明自己的实力与价值。倘若有一天要离职跳槽，你好飞鱼设计主管的身份也能为她赢得更多的机会。她不得不赢得这场胜利。

几天后，一封公开邮件发到每个人的邮箱里。邮件里指名，半个月后公司将会举行一场公开的设计比赛，题目是“千山鸟飞绝”。所有员工即为此次比赛的评审，按照票数的多少决定胜负，胜者将担任设计主管一职。初步的参赛人员将由高层领导决定，三天后公开人选。

会议室里，徐一与周董、秦琼、陈明亮一行人围坐在圆形会议桌前。

秦琼率先说道：“我觉得小红可以试试，她都来公司五年了。早就是一个成熟的设计师了。”

“小红的目标是做技术专才，而非管理者，她不合适。”徐一抿了口绿茶。

“那么吴丽丽呢？她能力出众，资历也深，也有意向往管理层发展。”陈明亮淡淡说道。

“徐一，你看呢？”周董顺势将话茬抛给徐一，有意探她的想法。

“丽丽相比其他人，确实不错，可惜性子有些急躁，为人处事不够稳。”

两个不错的人才相继被否决，会议室里一时间鸦雀无声。

设计主管空置已久，公司上下人尽皆知。它就像人的四肢，缺了就不完整。徐一向来眼光挑剔，如果不是周董先斩后奏，趁她为了忙项目无暇分身的空档为她填补了嫣然离职导致的资深设计师空缺，现在她怕是缺了胳膊又少腿。

徐一这些年的努力，周董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按理说，公司有这样的得力干将理应欣慰，但是一方过强就会显得其他人太弱。开公司就像是排兵布阵，讲究的是团队作战，每颗棋子都有它的用处。于公而言，徐一不能一直这么强，必须要有能与之对抗的势力形成平衡。秦琼、陈明亮不是不强，只是不管从经验、精力、能力、学习力等多方面来讲，都和徐一差了一大截。公司需要新鲜血液，需要新势力的诞生，需要搭建可持续的人才梯队。于私而言，缺了棋子，少了胳膊公司依旧能转，只是人才空缺导致的压力全部积压在徐一的身上，她本就过度劳累的身体恐怕会出大问题。周董妻儿早逝，后续也未曾续弦，因差了辈分，把徐一视作孙女对待。天底下的爷爷，哪个不希望孙女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过完一生呢。

而多重因素考量出来的结果，就是先填补设计主管的空白，外聘没有合适的，就从内部提拔。将基础轮廓塑造完毕，保证支架的稳定性和完整性，后续再挑选有潜力和拼劲的骨干，培养起另一个“徐一”，一步步的填充轮廓内部的色彩。

“这样吧，让吴丽丽和康恺一起竞选。”周董打破僵局，悠悠说道。

“康恺？”徐一惊讶道，她怎么也想不到老爷子会推举康恺。虽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不比吴丽丽差，甚至比她更优秀，但是……一个还没过试用期的新人，都还不算公司的正式员工，也可以参赛吗？

“他才刚来公司，不太合适吧。”徐一持反对意见。

周董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说：“徐一啊，当初你才23岁，我力排众议将你送上总监的位置，如今四年过去了。圈内的人都夸我慧眼识人，捡到宝了。”

周董的话只字未提康恺，仅用她的亲历告知她，公司看中的是能力，而非年纪，更不是在公司里的工龄。她当初进公司一年未满，便从基层职员摇身一变成为高层，承担了多少的流言蜚语。所幸，徐一用自己的成绩堵住了悠悠之口。四年过去，公司上下无人不服。

面对老爷子的知遇之恩，徐一不好再说什么。

从会议室里出来不到十分钟。会议的结果就被通报了出去。徐一拿完资料，从康恺身边经过，余光瞧见他正在网上看房子。

几天前在卫生间听女同事说，康恺是从上海匆匆来的杭州，这里是他在杭州工作的第一家公司。目前借宿在朋友家。

康恺切换了多个找房网站，短时间内快速搜索与目标地萍实公寓10幢十层1001接近的房源。

他想，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这一生怕是只有这一次，他必须离她更近一点，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

大学毕业后，康恺一直留在上海发展。几个月前的一次重感冒，让一向不喜欢去医院的他，无奈被合伙人之一的凌渡威逼利诱着踏进了医院的大门。不是为了关心他让他看病挂水，而是医院里有凌渡的暗恋对象何年希。凌渡打的是假借陪同之由，行搭讪撩妹之事。

“你看你这么忙，还专门过来看望。真是太感谢你啦，何医生。”凌渡笑脸盈盈。

“你太客气了。你们做的那套公益海报我很喜欢，希望后续有机会我们还可以合作。”穿着白大褂的何年希，是凌渡的大学学姐，医学高材生，富家女，人美心善。

“行了。别看了，人都走远了。你好歹也是万花丛中过过的人，你看看你现在，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康恺拍拍凌渡的肩膀，示意他快走。

“你懂什么。看过了繁华世界，才不枉在这人间走上一遭，历经世事，才懂平凡可贵。”凌渡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说：“这次，我是认真的。”

“得了吧，你哪次不认真了？还不是三个月就换女朋友。”

“康恺，你存心拆台是不是？”

……

两人站在大厅中央，你一句我一茬的打趣对方。凌渡嘲笑他十二年的暗恋与坚守，他则教育凌渡感情要从一而终。两个人对待感情的观念相差之大，犹如天地之隔。正如当初谁也没有想到，他们会成为如今的莫逆之交。

在机器上缴完费用，工作室临时有两个客户同一时间拜访，罗伯特一个人招架不过来，打了电话喊凌渡回去帮忙。

“罗伯特的中文还有待提高，让他一个人招待客户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你快回去吧。这里我自个儿搞定。”

“那行。你完事了就赶紧回工作室。我们三抽空开个总结会。”

“恩。”

康恺拿着一串单子，抬腕看表，整好三点。西药房五点半关门，输完点滴不一定赶得上拿药。看来得先去把几盒药品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