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超问:“他们是谁?”
莫如深看了文云孙一眼,说:“我还不确定。”
彭超也看了文云孙一眼,突然明白了:“你不会是说小文吧?”
文云孙说:“我只想找到童博,我想知道《晚唐风云录》的作者到底是不是他。”
彭超有些生气了:“你就为了一个可能不存在的案子,就让我们如此大费周章。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文云孙也生气了:“童博已经消失三年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已经回过信州老家,童博自三年前赴京赶考,再没有回去过。你觉得这正常吗?一年前,我发现了《晚唐风云录》,我觉得事情有了转机,可我力量微薄,无法查找。直到莫大人回来,我才看到了希望。我有什么错吗?”
莫如深和彭超都不说话了,罗红缨从外面进来了。
她说:“有话好好说。刚才在门外,我都听到了。小文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反正科场舞弊的案子已经结了,不妨找一下童博。毕竟我们也算有数面之缘。”
莫如深沉默半晌,说:“我可以找童博,但我等你的答案。”
彭超和罗红缨都是一愣,看来莫如深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文云孙。
大家闷闷不乐地吃过饭,莫如深喝了一口水,站起来说:“大哥,我们去一趟刑部大牢。”
彭超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去干什么?”
莫如深头也没回,说:“找童博!”
“找童博?难道童博在监狱吗?”文云孙惊诧不已。
罗红缨劝文云孙:“你老老实实在府里等着,深哥自有道理。”
罗红缨真是越来越了解莫如深了。文云孙一想,目前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静静等待了。
来到刑部,莫如深才知道兰永年已经向皇上交旨,所有人犯包括顾德璋已经全部押入了天牢。
莫如深不住地摇头,兰永年侦破案件不在行,推卸责任是一把好手。
他来到了天牢,牢头自然不愿意让他见顾德璋。他说案件中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确认,牢头这才同意了。
莫如深见到了一个不同以往的顾德璋。他身穿囚服,发髻蓬松,戴着镣铐,眼神中的冷酷黯淡了不少,但在某一瞬间仍能射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顾德璋见到莫如深,冷冷地说:“怎么?莫大人来此看你的胜利成果了。顾某服了,你赢了。你还想怎么样?关于案子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问了。”
莫如深笑了一下,说:“看来顾大人还知道一些事情。”
顾德璋也笑了:“你可以这么认为,但我不能多说什么。这不仅为我,也是为你好。记住,你不可能永远那么幸运!”
莫如深笑容突然僵住了。顾德璋的话意味深长,特别耐人寻味。
顾德璋看看莫如深,说:“看来,我的话你是听进去了。”
莫如深回过神来:“我们聊点别的,比如《晚唐风云录》。”
顾德璋愣了一下,慢坐在了凳子上,说:“书的确是我让人在问渠阁印的——”
莫如深打断了他:“这些我知道,我是说作者童伯。你不会不认识他吧?”
顾德璋说:“这些与案子有关吗?”
莫如深说:“难道没有关系吗?那三份代笔的试卷是谁写的?是不是童伯?”
顾德璋不说话了,沉思着什么。
莫如深质问道:“童伯既有如此才华,为什么不考科举,而要帮你代笔作弊?”
顾德璋摇摇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了你,你怎么知道童伯是代笔之人?”
“很简单。”莫如深说,“童伯写书,由你来印刷,帮你赚钱。从《晚唐风云录》来看,童伯颇有才华,既然找人代笔,你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顾德璋有点不理解:“兰永年已经将案子结了,我也进了天牢,该死的死了,该关的关了,你又何必多牵连一个人。”
莫如深说:“顾大人,案子是否应该结,你我都清楚。我来问童伯的事情,除了与本案有关,另有原因。”
顾德璋问:“愿闻其详!”
莫如深说:“《晚唐风云录》里有一个鸿生书院案,与我斟破的知学书院案很多细节极其相似,若非亲历者绝不可能如此雷同。所谓童伯是否就是知学书院当年的学生童博?”
顾德璋突然抬头看了莫如深一眼,说:“你我明争暗斗多年,也算有缘。好吧,我告诉你。”
顾德璋给自己倒了一碗水,端起来喝了一口说:“我并不知道他是否来自什么书院,但他是信州人。”
莫如深很惊喜:“对,知学书院就在信州。”
顾德璋说:“这些年,我也没有亏待他。好吃好喝,还帮他出书扬名。”
莫如深有些愤怒:“顾德璋,你还好意思说!我见过童博,他才华出众,有机会成为天子门生。三年前,他入京赶考,此后没有回家,是不是被你囚禁了?”
顾德璋放声大笑:“我囚禁了他,你有证据吗?”
莫如深质问道:“如果你没有囚禁他,他为什么不参加科考?三年前没参加,今年又没参加,却在京城写起了书,这是为什么?”
顾德璋止住了笑声,说:“为什么?你可以去问他?”
顾德璋的鼻子流血了,他用手擦了一下。
莫如深问道:“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顾德璋刚想说话,一张嘴吐出一口血。
他突然站起来,十分惊愕地说:“我——我——承担了——所有——所有的——罪责,他——他们——还是——要——杀我!”
他已经摇摇欲坠了,莫如深急忙冲过去扶住了他:“谁,谁要杀你?”
他很吃力地说:“你——”他已经说不出话来,指了指莫如深,又指了指自己的头。
莫如深知道他已经不行了,赶紧问道:“童博在哪儿?你告诉我,童博在哪儿?”
可惜顾德璋已经上不来气了,嘴里涌着鲜血,眼角和耳朵也开始出血了,抽搐了几下,突然不动了。
莫如深叹了一口气,帮他合上了眼睛。
莫如深向外喊:“大哥,快叫人,顾德璋死了!”
彭超和牢头带着几名狱卒冲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他们十分惊骇。
牢头更是叫苦不迭,在他值守期间死了朝廷重犯,他自知罪责难逃。他不敢隐瞒,急忙作了汇报。
莫如深回到府里,心事重重,连晚饭都没吃。罗红缨一直在劝慰,彭超也没有回五里庄,都是一筹莫展。
刚过初更,御史台的差役包围了莫如深的府第,声称要捉拿莫如深,带队居然是老迈不堪的御史中丞于广泉。旁边还站着刑部尚书兰永年和怒气冲冲的大理寺少卿曾家梧。
罗红缨和彭超各执刀剑,挡了在门口,质问他们凭什么捉拿莫如深。莫如深倒是有些明白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袭击了他。
曾家梧年轻冲动,直言道:“前大理寺卿顾德璋在与莫如深谈话中被毒杀,奉圣谕三司会审,前来缉拿嫌犯莫如深。阻挡者如同造反,还不速速退开!”
彭超觉得很憋屈:“莫大人是为探案而去,杀了顾德璋等于失去了重要证人,这有悖常理呀!请各位大人明察!”
兰永年说:“莫大人,此案已结,你为什么要私会顾德璋,还假托办案之名?”
莫如深明白他们已经问过牢头了,牢头势必会把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罗红缨的女侠脾气上来了:“夫君不顾新婚燕尔,日夜查案,否则你们怎么可能斟破科场舞弊大案。而今不论功行赏倒也罢了,还要捉拿入罪,是何道理?我今日拼得一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带走我家老爷!”
曾家梧指着罗红缨气急败坏地说:“两位大人,你们听见了吗?他们这是要造反!我们应将这一干人速速拿下!”
罗红缨把剑一横:“我看你们谁敢!”
于广泉颤颤巍巍地说:“莫大人,顾德璋死时只有你一人在场,总要回去交待一下,何况皇上已经下了旨。如果你带家人拒捕,罪同谋反,这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请你三思!”
这个老迈昏庸的于广泉为官几十年,对利害关系看得很明白,他绝不会胡说。
莫如深绝不会意气用事,以免连累了大家。他慢慢走到了彭超和罗红缨前面。
他说:“红缨,大哥,我跟几位大人走。你们切勿造次!”
彭超急了:“你真要跟他们走?”
他淡淡地说:“事情总会搞清楚的,放心吧!”
罗红缨突然握住了他的胳膊:“深哥,你不能去!你去了,我们怎么办?”
他想了一下,说:“遇事要冷静,头脑发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罗宗也从府里走出来:“彭超,红缨,听如深的,我们从长计议。”
莫如深跟着他们御史台的差役走了。虽然莫如深没有被锁住,罗红缨还是觉得如五雷轰顶一般,整个人都麻木了。
罗宗还算冷静,对彭超说:“彭超,找一下江大人。吴强,去三义楼把郑虎找来。快!”
彭超和吴强各自答应,飞奔而去。小红和小兰把罗红缨扶了进去,坐在了花厅。
御史台大堂,于广泉端坐于正中,兰永年和曾家梧分别坐于两旁。
此刻,莫如深立于堂下。昨日和今日只过了一天,地位却是天壤之别。昨日他还是审问犯人的堂官,今天却成了阶下之囚,真是恍若隔世。
于广泉未曾开言,先咳嗽了几声,喘了喘气说:“老夫身体欠佳,询问之事不妨由二位大人代劳,不知意下如何?”
兰永年唉了一声,暗骂于广泉狡猾。于广泉明知皇上喜欢莫如深,对莫如深多有器重。真到问话的时候,这老家伙却逃了,把包袱甩给了自己和年少轻狂的曾家梧!
曾家梧是顾德璋一手提拔的,是顾德璋的铁杆亲信,他发誓不会放过莫如深。
其实这三个人的所思所想,莫如深何尝不清楚。从天牢回府时,他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就像是提前设计好的一样!
曾家梧见兰永年不说话,抢先开了口:“由下官来问吧!”
曾家梧没有管于广泉和兰永年同意与否,一拍惊堂木,直接发问了:“莫如深,你知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