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如深满眼真诚地说:“吕家小姐已经疯了,男子根本无法靠近,我根本不能问话,无法得知当夜详情,所以我想请你去查探一番。
“噢,原来如此。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罗红缨故意为难莫如深,他们认识以来经常如此。
莫如深就像没听见一样,自言自语道:“在我们那个年代,我看过电视剧。有的采花贼会用竹管捅破窗户纸,把迷药吹到房中,待受害人昏迷之后再行不法之事。吕小姐闺房的窗户纸破了,我也想让你去看看——”
“你想让我去看一下,你自己怎么不去?”罗红缨问。
“我——我——我不是不懂迷药,也不会武功吗?”莫如深吞吞吐吐地说。
罗红缨说:“不会武功,这也算理由。如果你一个县尉每每遇到贼人,都需要别人保护。你觉得合适吗?”
莫如深一时间无言以对,隐约觉得罗红缨说得有道理,真的萌生了学一点武功的想法。现在学确实来不及了,莫如深还是要仰仗罗红缨,眼巴巴望着她。
她看着莫如深的窘态,忍不住扑哧一笑:“行了,我开玩笑呢!这种事情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去。”说完,她一飞身跳出了墙外,不见了踪影。
莫如深只说了一个“唉”字,罗红缨就不见了踪影。莫如深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想告诉罗红缨吕小姐现在的住址,竟然没来得及。
罗宗从大门走进来,说:“莫县尉,真是豁达,一更天了,连大门都不关。”
莫如深说:“我没有什么贵重财物,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睡觉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了。老伯,现在不当值,千万不要以官衔称呼我了。”
罗宗哈哈大笑:“好的,如深。”坐好之后,他问:“当县尉一段时间了,感觉如何?”
莫如深说:“很多事情不熟悉,有点忙,希望老伯多多指点。”
罗宗说:“刑狱探案的事情我相信难不倒你,郑虎人很好,武功也不错,让他帮你。治安方面你多让彭超负责,他很熟悉,他是本地人。收税的事情我可以先帮你代管一下,功劳自然归你。”
莫如深摇摇头:“那怎么能行?老伯指点我一下,我就感激不尽了。”
“别客气,你尽管问我。当了快二十年县尉了,我还算熟悉。”罗宗说。
莫如深与罗宗聊了起来:“老伯,听你刚才的意思郑虎不是本地人,他是哪里人?”
罗宗说:“郑虎和你有相似的地方,他也是我救下来的。那年,我来青竹定居,看见他饿倒在路边。给他灌下去一些水,他醒了。吃了点东西,他终于活过来了。他说他叫郑虎,问他家住哪里,他说不记得了。和你一样,他也失忆了,只记得自己叫郑虎,过往的事情却忘记了。而你正相反,很多事情都记得,只是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原来如此,看来他也是个不幸的人。他的功夫是跟您学的吗?”莫如深问。
“是的。”罗宗说。
莫如深很好奇:“那他就是您的徒弟了,他为什么不叫您师父?”
罗宗意味深长地说:“是我不让叫的。”
莫如深更好奇了:“为什么?”
罗宗向天上看了一眼,说:“逢此乱世,我又身在公门。我怕哪一天我出事了,牵连到他。”
莫如深学过微表情心理学,知道罗宗说的是假的。他没有深问,人人都自己的难言之隐,就像吕冬平一样。
直觉告诉他罗宗身负着什么秘密,但他肯定罗宗绝不是为非作歹的人。人家不想多说,他也不便多问。
莫如深问:“老伯,您说我可以练武功吗?”
罗宗问:“当然可以,但你为什么要练武功?”
莫如深说:“抓分身大盗唐甲的时候,大家都参加了,只有我没参加,因为我连一点武功都不懂。现在做了县尉,难免要面对更多的凶徒。如果懂点武功,即便不能抓贼,能自保也好,至少不会拖累其他兄弟。”
罗宗说:“可以。我还算懂些武功,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教你一些。”
莫如深很高兴:“那我就拜您为师了。”
罗宗说:“拜师就算了,我可以教你。”
莫如深问:“那我应该如何练起呢?”
罗宗说:“武功之道无非就是利用好自己的身体,首先就是保护好自己,然后才是击杀敌人。也有例外,比如说唐甲。他的武功本来与郑虎在伯仲之间,甚至时间一长,他就会落败。可是他突然只攻不守,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这是同归于尽的做法,并不可取。”
莫如深问:“道理我懂了,但我还是不知道从什么练起?”
罗宗略一思索:“跑步可以锻炼体力,扎马步可以练稳下盘,先让身体的力量和灵活程度好起来,方法其实很多。你可以先试一下跑步和扎马步。”
莫如深点点头:“好的。我先试试。”
第二天中午,莫如深像往常一样到罗宗家吃饭。刚摆好碗筷,罗红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她没有与罗宗和莫如深说话,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罗宗呵斥她:“急什么,你看你还有没有丝毫女孩子的仪态?”
罗红缨显然不同意父亲的说法:“我又不是那些俗气的千金小姐,我是红姑,不是整日里穿针引线的闺中女子,我是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
罗宗无可奈何:“好的,女侠。你能不能先去洗洗手,再吃饭?”
罗红缨做了个鬼脸,去洗手了,然后很快又回来了,继续喝酒吃肉了。莫如深觉得蛮有趣的,罗红缨确实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子。
莫如深一直想问查探的情况如何,看她吃得很香,又不想打搅她。
罗红缨看出了他的想法,把嘴里的肉咽下后,说:“我看过窗户纸上那个洞了,很有可能是江湖人物使用迷药时留下的。”
莫如深遗憾地说:“没等我告诉你吕小姐——”
罗红缨打断了他:“你没告诉我吕小姐的新住址,是吧?连这么点事情都打听不到,你太小瞧我红姑了吧?”
莫如深说:“我还以为——”
罗红缨又打断了他:“以为,以为,以为什么?我已经弄明白了那晚的事情。”
莫如深内心一阵狂喜。吕小姐疯了,又被保护得那么严实,即便他自己去问了,也不一定能问清楚。没想到罗红缨居然搞清楚了,他非常急切地想知道结果。
罗红缨也没有卖关子,将全部经过和盘托出。
原来她知道吕宅的确切地点,她施展轻功轻松跳过后墙。在吕小姐的闺房找到了窗户纸上那个洞,然而寻了半夜,也没有找到吕小姐,只看到了悲悲切切的吕家人。
她后悔自己没有问明吕小姐所在的确切地点,但她是一个好强的人。她不好意思空手而回,于是在树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她见到吕夫人坐着马车出了门。她悄悄在后面尾随,到了城郊一个小院才停了下来。等吕夫人进入小院后,她跳上屋顶,查看院里的动静。
第一进院子有多名家丁把守,后门也有四名家丁把守。在第二进院子里看到了吕夫人,正在和一个少女说话。那少女一看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但面带忧郁,每每听见附近有声音就诚惶诚恐,浑身发抖,时而大声尖叫。
这一少女是吕小姐无疑了,看来确实受害颇深。罗红缨没有贸然下去,在屋顶等了一个时辰,等吕夫人和丫环们暂时离开后,她才从树上飘然落下。
吕小姐正想叫喊,罗红缨弹出一块小石子,打中了吕小姐的穴道,吕小姐喊不出声了。
罗红缨急中生智,说她自己是观音菩萨,是来解救她的,是来帮她报仇的。希望她说出当夜发生的所有事情,同时警告她谈话不可以告诉别人,否则无法帮她实现愿望。
看到吕小姐平静下来,点点头,她才解开了吕小姐的穴道。
吕小姐说,事发当天夜里她正在卧房睡觉。突然她觉得异香扑鼻,接着感到一阵眩晕,后来就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感觉自己摔了跤,突然醒来了,但依旧动弹不得。
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接着听见丫环铃儿一声惊叫:“你是谁?”然后就听见铃儿惨叫了一声。
当时她想说话,但说不出来,也动不了。过了一会儿,听见管家和父母都来了,他们哭得很厉害。从他们的哭骂声中,她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说她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观音菩萨,希望观音菩萨搭救她逃离苦海。后来,吕夫人和丫环来了。罗红缨就跳出院墙,迅速离开了。
听完罗红缨的讲述,罗宗说:“吕小姐一定是中了非常厉害的迷药,否则不可能长时间沉睡,更不可能醒了以后还不能动。”
莫如深感叹道:“可惜不能提取指纹,又不能解剖铃儿的尸体,也无法提取凶徒的DNA,否则查起来就容易了。”
罗宗问:“DNA是何物?指纹和解剖又是什么?”
莫如深自知无法解释,只是笼统地说了一句:“这是我们那个时代查案的技术,可以准确找到凶犯。”
罗宗大感惊讶:“如此神奇,不知与宋提刑相比,如何?”
莫如深说:“现代科技自然胜过宋提刑,但宋提刑的《洗冤集录》被翻译成了十几种文字被各国广为传颂和学习,那是世界历史上最早的法医学着作。”
罗宗很好奇:“法医学?竟然如此神奇。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宋提刑的《洗冤集录》,只知道他是探案圣手。”
莫如深遗憾说:“现在是淳佑六年,《洗冤集录》是淳佑七年冬才写成的。我读过《洗冤集录》,但很多东西还没完全懂,也没有亲自检验过尸体,否则案子可能就好办了。”
罗红缨很坚定地说:“加油,如深!我相信你!”
莫如深和罗宗都愣住了,这是罗红缨第一次这样称呼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