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忧伤什么,那又不是他的娘子?
“去井房挑水,滑了一跤,后脑勺磕石头上了,就成了那个样子。”
男人声音里的悲伤减轻了很多,仿佛他早已经习惯了他的生活。
“我先前在床上躺了一个半月,症状与你娘子相似,或许针灸能让她醒得快一些。你去找那个钱郎中,他的医术高超一些。”
听口气,那种病似乎有苏醒的可能,他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薛家锟眼里燃起了火苗,却突然又熄灭了,他哀叹了一声。
“萧副指挥使大人,您的事我听说了。钱郎中我找过,因付不起诊费就断了。”
薛家锟面如死灰,几近绝望,就像身体挂在陡崖上。上,上不去。下,又下不来。没有救援,没有攀爬工具,只有赤手空拳。
萧云邈略微沉默了一会儿,把脸看向妹妹:“婉清,有时间你去钱郎中家去一趟,让他尽一切可能把薛娘子的病治好,诊费由王府支付。”
“谢萧副指挥使大人,谢郡主,薛家锟愿为萧副指挥使大人和郡主赴汤蹈火,粉身碎骨,永不相负。”
没等萧婉清应答,薛家锟拽下头盔,放在地上,已经把头磕得“嘭嘭”响,听着那个狠劲,似乎能把硬土地面砸个窟窿。
“哥,回头我找个时间尽快去一趟钱郎中家。”
萧婉清冲哥哥嫣然一笑,丝毫不推辞,看情形还挺愿意。
“婉清,说到钱郎中,我一下想起了那个阿紫姐姐阿红的腿伤,钱郎中治得怎么样了?”
“好多了,可以拄拐下地活动了。”萧婉清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似乎忘记了方才血腥那一幕,“钱郎中和阿紫都来过,特意告诉我的,阿紫还捎来了许多山产品,厨房做的松茸和鸡枞就是阿紫送过来的。”
阿红腿伤能治好,真是让人高兴。否则,真不敢相信一个女孩瘸着一条腿,该怎样过以后的日子。萧云邈心里想着没见过面的那个阿红腿能好起来,多少冲淡了笼罩在他身上的那股暴戾之气。
萧云邈把目光从妹妹身上移到薛家锟身上,眼神一怔。
薛家锟额头磕得头破血流,血流了满脸,被手背一抹,成了血葫芦的脸比魔鬼都吓人,与曲成文和朱加秀的脸好有一比。
“薛家锟,你既然如此缺钱,为什么去了妫府不往衣兜里划拉点值钱的东西,或许一个银凤镂空璎珞就能把你娘子救活?”
萧云邈的脸上露出一抹别人猜不透的神色,自信、欣喜,高兴,似乎还有几分得意,仿佛无意中得到了一件很不寻常的宝贝。
“回萧副指挥使大人话,我是幽州城护卫,不是来打劫的盗匪,我去是调查和捉捕嫌犯。再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如果窃盗了妫家财物,那么,我还让孩子上什么学堂,直接去当劫匪不就完了吗?”
话糙理不糙,很令萧云邈感动,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混沌世界之中,具有这么高尚道德的人可不多见。
最近这些天,让他闹心的事情频频发生,而能让他感动的事情却没有,今天算是头一件,也深深地教育了他。
看来这个其貌不扬,甚至看上去有点不像好人的男人,重视责任几近固执的地步。不仅对植物人的娘子不离不弃,对自己做的这份护卫差事也是尽职尽责,这样的人在这个现下社会,简直是凤毛麟角,千人难寻一人。
“薛家锟,我想知道,萧思思对你执行掌掴时,为什么手软?”
薛家锟的大脑轰地忽悠了一下,瞬间的黑暗从眼前掠过,眼前这个二王子是什么眼睛啊?怎么别人做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啊?就连萧思思手下留情他都能察觉到,那他厉害得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不能承认,承认了就是出卖朋友。可不承认,二王子已经看出来了,该咋办?”
薛家锟一时间没敢吭声,只是那么看着二王子,那眼神似乎在问,你保证不会难为萧思思,我就说实话。
“回萧副指挥使大人话,或许是我的脸抗打吧!”薛家锟咬了咬嘴唇,“还有就是,并不是所有人对萧思思不友好,善心之人,比比皆是。”
这话,萧云邈爱听,说明护卫队的护卫比自己想象的状况要好。
“薛家锟,我留下你不是因为你缺钱,而是因为你不贪钱。”
萧云邈言毕,不再理睬跪在地上的薛家锟,给自己妹妹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下了高台,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