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或者说不敢去追求白清宁。
他苦笑着摇摇头,“我想我好像做不到问心无愧地追求她。”
布莱恩了然,“因为白月衣,是吗?”
陆平安没有回话,但攥紧的拳头证明了布莱恩是对的,他在刚刚才明白自己对那个梦中的女孩是什么感情,毕竟在白清宁之前,上一个让他这么朝思暮想的女孩,就是白月衣。
他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不是那种身体上的劳累,而是发自内心的疲惫。在他眼中的世界在此刻仿佛安静了下来,布莱恩的询问声听不见了,草虫的切切语也听不见了,就连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微不可闻。
他就这般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天空是鸽子灰浸染着忧郁的蓝,却又被升起的繁星晕染了金的清浅。一树繁华如雪,在馥郁的晚风中笑得嫣然。陆平安明明没有喝酒,心中好像微醺着一片清愁的柔软。浮上一声泡沫般几不可闻的轻叹。
那是一场盛大的梦,是缠绵,是爱,是水中的云天;是鱼儿在水底的呢喃,每一个泡泡,银色的甜美的圆;是牧羊女,鞭儿一挥,天空放牧的白云,落在了树巅,纯与美将夜的空隙补满,而她将陆平安那不真切的一年填满。
陆平安已经准备好接受布莱恩的嘲笑甚至是怒骂,斥责他为什么对一个幻梦中的人着了魔一般的抱有幻想。
可谁又能说幻梦就一定是假的呢?也许在你反反复复的某些梦中,真的有个令你无法忘记的人在命运的彼端遥望着你。
可布莱恩没有,他只是点燃一根烟,吐出一个好看的烟圈,“你是不是以为我要笑话你了?”
布莱恩自顾自摇了摇头,“这没什么好笑的,谁年少时没有这么一个人?”
“明知可望而不可即,却又让人拼了命都想去接近,哪怕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烧的粉碎也无所谓。”
“他们是否真实存在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感觉,那种第一次动心的感觉。”
“人生初见,山野见少女婀娜,登高见山河壮阔,仰头见仙人腾云,御风见日月悬空,与以后见多了类似画面,是决然不同的风景。不一定是初见之人事一定有多美,但是那份感觉,萦绕心扉,千百年再难忘记。”
“我们对此别无他法,只能让它徘徊在心头,无时无刻不在心中打转。”
“人都会因这种年少时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困其一生,这叫做遗憾。”
“那什么是后悔呢?”
布莱恩自问自答,眼神不知不觉间早已深沉幽幽,“年少错过的美好,就是后悔。”
“人难无过错,人生多错过,错过事,错过人,反复思量,都是过错,过去的错。”
“那么陆平安,”布莱恩站起身来,手中的啤酒早已喝完,“既然此刻无论你怎么选择都是过错,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尽量不去错过呢?”
说罢,他冲陆平安挥了挥手,拿着空空如也的易拉罐便离开了。
陆平安望着远处那道逐渐被夜色吞没的背影,竟然破天荒的觉得此刻的布莱恩有点狼狈。
他突然有些想喝酒了。
不为别的,就是觉得心头一阵烦闷。
他知道把自己灌的烂醉当然解决不了问题,但又有谁喝酒是为了解决问题呢?
陆平安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朝着曾经白清宁走过的那条小径前进。
有些事情,在停步驻足的那一刻,心中其实就已经有了决定。
就在刚刚,他重新回忆了那个已经久久没有出现的梦境,想起了梦中的自己说的一句话。
“我不能保证以后不会有姑娘喜欢我,但我想我能保证以后只喜欢那么一个姑娘。”
少年郎如释重负。
他当然知道自己喜欢白清宁,但是喜欢是喜欢,在一起是在一起,喜欢一个姑娘并不意味着一定要在一起。
起码在他能做到毫无保留的喜欢白清宁之前,在他彻底释怀梦中的女孩之前,他是不会, 也不敢去追求白清宁的。
那是对她的不负责任,更是对自己的喜欢的玷污。
或许有时候我们会不由自主地对别人生出好感,没关系,坦然接受就好,因为这是人发自内心的本能。
可喜欢是喜欢,克制是克制。
可惜,在这个快餐恋爱的时代,这些最基本的道理被贬低得一文不值。
但那又如何?
“我心匪席,不可卷也。”陆平安口中呢喃。
或许就连陆平安自己都没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将原本梦中的少女当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清冷的月光毫无保留的洒落人间,透过繁密的枝丫,满树繁花与他的影子在在地面中拉得很长很长,恍惚之间,仿佛有人在与他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