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呛了不少水，整个胸口痛地厉害。

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挣扎，就那么平静地看着，看着乔渐鸿努力地向他游来，却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这大概是神明给他的报应，用以报复他杀了徐书心中那个天真无邪的沐京华。

沐京华在水中浮浮沉沉，时不时沉入江底，水是完完全全的黑暗，他索性闭上双眼。

想起方才杜宛白的惨叫和心中的得意，只觉一阵唏嘘，现在，徐书是不是还在照看杜宛白。

如若徐书真当他是天真无邪的沐京华，或者信了他演出的那一套，大概会为他谋划如何补偿杜宛白吧。

可他是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他甚至不能容忍有人多看一眼他的徐书。

他会想挖掉那人的双眼，泡进师父酿的药酒，再送那人品一品。

想到这里，沐京华微微动了动，即便身体已经愈发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他还是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如果他能活着出去，就这么办吧，秦连溪……一定会很喜欢。

可没等笑容完全绽放在脸上，沐京华又幡然醒悟，猛地睁开双眼。

徐书不会喜欢这样的他！

丑陋的，恶毒的他……

可曾经的沐京华是什么时候死的？现在这个丑陋的他，又是什么时候活的？

是徐书当着他的面，砍掉叶世镜的舌头时？

是徐书为了他搞垮宜春楼，还将这楼送他时？

还是回民堂时，徐书说的那句，我想你活……

他当然想活，可既然想我活，为何不能完全接受我？为何不能接受完全的我？

不，不对，徐书会接受。

徐书……必须接受。

沐京华突然生出力气来挣扎，扭动着身体，将手高举过头，努力探出水面，奋力呼喊着徐书的姓名。

一遍，两遍……

可耳边只有江水的声音，震耳欲聋。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当年阿父不肯回他，也许是真的没听到他的声音。

可他在岸边，明明只觉得那江水流地太快太快，追地人精疲力尽。

一点没觉得吵闹。

当然那时的阿父早已经死去，他根本不会再唤他“阿沐”……

而他，一个哑巴，也不可能会唤徐书……

不，不是……

徐书会听到。

徐书会赶到。

就如过往的每一次，徐书都会恰逢其时地赶到他的身边，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是他的神明……

徐书，沐京华张着嘴无声地喊了一遍。

接着是第二遍

第三遍，第四遍……

他终于还是没了力气，早已喝下不知多少江水的身体也变得冰冷异常，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又喊，徐书。

徐书，徐书。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可上天似乎并没有让奇迹发生，直到眼前渐渐黑下来，沐京华才意识到原来死亡，真如徐书所说，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他张了张嘴，拼尽全身力气，说了一句：“徐书，我不想死！”

他不知道奇迹到来没有，但他听到徐书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沐京华，别怕！”

接着他落入一个怀抱之中，足够熟悉、足够温暖。

沐京华沉沉闭上了眼睛。

（木槿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