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安在卫生间里待了很久,直到房门被人敲得轰轰作响才回过神来。
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走到洗手池前洗了把脸。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人,漂亮小巧,面色苍白,睫毛被水打湿,湿成漆黑一团,像濒死的黑色蝴蝶。
是知安原本的模样。
好像没有一点变化,却又像是什么都变了。
乌黑茂密的头发上没有苏樾买的蝴蝶发卡,也没有雪白的珍珠发箍,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装饰。
苏樾给她的东西,都消失了。
他没有留下一点存在过的痕迹,像一阵风般消散了。
知安就是他的遗物。
门外再次传来男人的催促声,知安把水拢在手心里,反射出头顶的白炽灯光,闪着粼粼光泽。
她慢慢松开手,水流从指缝间穿过,尽数流尽。
一场短暂的镜花水月。
知安推开门走出去,那一家三口已经坐到餐桌前了。
“小安,快点过来吃饭”
知安在空位上坐下,妇人看了她一眼,“怎么眼睛这么肿?”
知安弯起手指蹭了蹭泛红的眼角,有点疼。
“被虫子咬了”
她低声说。
“吃完饭擦点药”
知安点点头,盛了一小碗米饭,安静地吃起来。
她几乎只吃面前摆着的一盘青菜,也不夹其他食物。
“小安,吃点这个鱼,你罗叔叔旅游带回来的,味道确实鲜”
妇人给男孩挑着鱼刺,顺便夹了块鱼肉给知安,“就是骨头有点多,吃起来要当心点”。
知安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本身也没什么胃口。
何况不是苏樾做的鱼,闻起来总有股腥味。
她又拨了拨碗里的鱼肉,便放下筷子。
“怎么不要吃?这鱼贵着呢,浪费。”
男人一筷子夹过那块鱼肉,也不检查有没有多余的鱼刺,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知安的视线移到放在餐桌中央的一大碗鱼汤里,边上洒着勾人食欲的青红辣椒,半浸在汤汁里的鱼片偶尔会带着几缕乌红的血丝。
她拧着眉心想移开视线,目光却稍稍顿住。
与鱼片融为一体的血丝忽然像活了一样,扭曲得像条虫子,试图从泛白的鱼肉里钻出来。
下一秒,这片鱼肉被一双筷子火急火燎地夹走,很快就消失在男人的嘴里。
“你这死鬼,也不知道让着点小宝儿吃,这一大碗都快被你吃光了。”
妇人埋怨道。
这一顿饭她只吃了几片鱼肉,其他时间都在给儿子挑鱼刺,吃得最多的还是男人。
“小安真的不要吃点吗?”
“我吃饱了”
知安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神情有些恍惚。
她的脑子里好像全是和苏樾在一起吃饭的场景。
连父母的身影都不曾见过。
说起父母,知安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只记得他们在国外做生意,留下她在国内生活。
日常的开支都有一张卡,里面有花不完的钱。
在知安的记忆里,苏樾是最深刻的那道风景。
她没有交好的朋友,没有复杂的社交圈,仔细回想起来,只有苏樾占据了她的世界。
“小安,去洗下碗”
妇人推了推手边的几个碗。
知安捧着碗站起来,走进厨房里。
手法有些生疏地挤了点洗洁精,拿着洗碗巾细细擦拭。
她很久都没洗过碗了。
苏樾在她身边的时候,从不会让她进厨房,做家务,拖地洗衣。
知安不需要做任何繁琐的事情,她只要坐在舒适的书房里画画,描摹,创造。
“阿樾,你会把我宠坏的”
知安用铅笔勾勒着人物像,徐徐几笔,便有了形象生动的轮廓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