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不再指望仅剩的最后一面“墙”,她蹲下身,一把抱住了舱室的座椅。
座椅很滑,而且失去了舱壁做支撑,这座椅就变得非常不稳固。
随着座舱的摇晃,座椅也如海中小舟一般,不受控制的摇摆着。
小白看了一眼舱外,估算了一下目前的高度。
还有大约十多米。
再坚持一会儿就安全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身子都猛地向下一坠!
该死,这次是地板?!
舱室的地面也塌陷了,整片钢板落下,落地时碰撞在其他几块舱室碎片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小白抱着的座椅也因此毫无依靠,从空中滚落。
还好小白反应及时,在坠落时她本能的架起双臂,这让她的左臂勾住了座舱的骨架钢筋,保住了一条命。
又是一道冰裂声,仅剩的最后一面“墙”也轰然坠下。
如今,舱室只剩下了一个顶棚,外加一套骨架钢筋,视野相当开阔。
小白瞥了一眼脚下,她目前距离地面还有至少七八米。
从这高度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摔成重伤或残废。
小白整个人吊挂在钢筋上,双臂的肌肉绷紧,她引体向上,长腿一跨,便轻松地爬上了钢筋。
她分开两条腿,左右脚各踩一根不同的钢筋,这样的话,如果某条钢筋再断裂,她还能有机会迅速爬上另外一条钢筋。
不过,这一次,小白多虑了。
摩天轮对她的考验已经结束。
一直到接近地面,那两条钢筋也依旧稳稳的,没有断裂的迹象。
在距离地面只剩下一米高的时候,小白动作轻巧的跃下,稳稳落在了地面上。
而方才那些坠落下来的钢板舱体,居然都不知何时消失了,地面空空荡荡,没有任何障碍物。
小白没敢在摩天轮附近停留,她几步便跑下了楼梯,远远站在了摩天轮前面的小广场上。
直到此时,小白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眯眼看着依旧转动着的摩天轮。
其他的舱室都很平稳,只有17号的那个摩天轮舱室突然诡异的摇晃起来。
小白心头一沉。
17号舱室摇了没几下,正对着小白的那扇“墙”便齐刷刷地断开。
但舱室里那个年轻的白衣少年,却没有小白那样的身体素质和反应能力。
少年跌出了舱室。
一声瘆人的尖叫从白衣少年口中喊出。
随着“嘭”的一声,那长长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少年摔死在了小白十米之外,四肢扭曲,脑浆迸裂。
鲜红的血缓缓从少年头部的伤口里流出,将少年白色的T恤染成了鲜红。
天空中出现一行血红的字——【6号轮回者慕云从高处坠落而死。剩余人数:9。】
看到这么新鲜的尸体,小白的身体开始僵硬。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一见到血腥,她就会不自禁回忆起自己在战场上的那五年。
那五年里,她每天都和各种各样的尸体相伴。
被地雷炸碎双腿的战友、被手榴弹轰碎半个脑袋的战友、被RPG炸烂胸膛的战友、被匕首割喉的战友、被困在变形的装甲车里活活烤熟的战友……
战场给小白留下了深深的恐惧。
在战场上,她甚至不敢睡觉,因为每一次醒来,她都有可能失去一个甚至很多个熟悉的战友。
而且,她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自己。
五年的战场生涯,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她几乎每天都担心自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那种恐惧,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一次。
在那五年里,她却每天都要忍受这种痛苦。
对死亡和血腥的抵触,已经深入小白的骨髓。
她从战场退下来之后,就立即申请去当国内的防暴兵了,因为防暴兵比较安全,处理的最多的都是些普通的民政纠纷和集会游行,只要政局稳定,她就见不到几个死人。
没想到这个工作反而让她疏忽大意。
她曾是战场上的雄狮。
最终却死在了一群像野狗一般的流氓混混手中。
而现在的她哪怕是死了,也摆脱不掉战场留给她的苦痛阴影。
小白患有典型的战后心理综合症。
察觉到自己情绪又开始不稳定了,小白连忙将裤袋里的半包玉溪取了出来,缓缓抽出一根,叼在了嘴里。
她烟瘾很大,因为抽烟能让她混乱的情绪稳定。
就在小白为找不到打火机而感到焦虑的时候,一个年轻英俊的黑衣青年从一架临近地面的摩天轮上跳了下来。
黑衣青年乘坐的摩天轮也已经解体,但他比小白幸运得多,他的舱室还保留着地面和两道“墙”,所以能安然无恙降落。
方才那白衣少年的新鲜尸体还扭曲的躺在黑衣青年脚旁,黑衣青年只是扫了一眼,居然不惊不惧,神色非常平静的蹲下去,将死者身上的轮回者卡片收了起来。
他十分镇定,就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具血腥的尸体,而是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
拿走了卡片之后,黑衣青年快步跑下阶梯,也站在了小广场上。
他停在小白的三米之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一双浅茶色的眸子透过镜片,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小白。
盯着小白看了几秒,青年忽然眼睛一亮,那眼神就像是一个发现了宝藏山的海盗,透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欣喜和亲近。
感受到这种古怪的眼神,小白眯起眸子,退了半步,分外警惕。
黑衣青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他注意到了小白嘴里叼着的烟,然后他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金色的zippo打火机,抛给了小白——
“缺火机?我这儿有。”
小白没接火机,反而惊得倒退数步,离那火机远远的。
因为,这飞过来的火机,让她瞬间回忆起了战场上飞向自己的手榴弹。
打火机落地。
然后,它没有爆炸。
小白这才放下心,走过去将打火机拾起,点燃了嘴里叼着的烟。
虽然对眼前的青年不是很信任,但现在,将情绪稳定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点燃烟,小白将打火机丢还给黑衣青年:
“谢了。”
猛吸了几大口烟,小白的情绪开始平静下来,呼吸困难的症状也有所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