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李氏一开口说的不是她如何清高不近人情,而是问她“一定受了不少的委屈吧”。
宁甯觉得鼻子一酸,缓了许久才没红眼,“没有,多谢郑李娘子关怀。”
郑李氏拍了拍她的手,“你小小年纪,怎么如此老成。”
她指了指那些作画题诗的姑娘们,“瞧一瞧你这年纪的姑娘们爱做的事,才有年轻朝气。”
“娘子,我自幼就不喜欢读书,那些开蒙的读物还是幼时郎君隔着院子一个字一个字教我认的。”
郑李娘子只知哓谢三郎和宁甯都是从岚西郡来的,也隐约听闻二人似乎是自幼就有婚约,如今听宁甯这样讲,自然明白了几分,欣慰的点点头,“难怪谢太师对你这样好,青梅竹马的情谊,自然是要比旁人深厚。”
宁甯含笑低头,羞羞怯怯。
“你家的事我也略有耳闻,家中姊妹较多,我可有记错?”
宁甯摇头,“娘子没记错,我家中姊妹八人,大多都已成家。”
零零散散的,以后都成了亲戚了。
“你家中是不是还有一个庶妹未曾婚配?”
宁甯点头,宁宜也已及笄,至今还未议亲,应当是.......宁袁氏还没想好要将她许配给何人吧。
“小妹年幼,大约阿母还想将她在身边留一段时日。”
郑李氏笑着道:“也是,孩子们都这么小就成亲,是不大妥当。我知晓你们宁家女儿们的名声,你二姊嫁予岚西郡的一户商贾,夫家姓程。你二姊贤良淑德,邻里邻居乃至其婆母都对她赞不绝口,当真是个好姑娘。还有你四姊,嫁予一个读书人,性子温顺典雅,是个温婉可人儿的。你六姊嫁给了白家,明艳大方,也是个真性情的姑娘。”
宁甯看着郑李氏那和蔼的笑容,心中却生起了警惕。
平白无故的,突然有一个交际不深的人毫无差错的点出你家中姊妹们的夫家和性格,换谁都会心存戒备。
“娘子说的半分不差。”
郑李氏看到宁甯眼中没了方才的热情,知道自己是让她起了疑心,笑着道:“谢宁娘子莫要紧张,不过是我家竖子正当龄,那些个千金大小姐们大多矫揉造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看不惯她们的行事做派。你与你的几个姐姐们可都是宁氏的活招牌,宁氏的几个姑娘们脾气秉性都是上筹,且我去过国公府,你几位兄长个个丰神俊朗,想来......你的小妹应当也是不差的。”
宁甯在心底嗤笑一声,方才这郑李氏还在说孩子们这么小就议亲不大好,转眼就打宁宜的主意。
御史大夫在东离是三品文官,嫁给御史大夫的嫡子也不算委屈了宁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宁甯总觉得宁宜不会嫁给这御史大夫嫡子,只笑着婉拒道:“小妹年幼,阿母怕是还想留她在身边一段时日。且这婚嫁之事如何也轮不到同辈指指点点,娘子找到我这里,怕是找错了。”
郑李氏面上有些难掩的尴尬。
宁甯的兄长是城国公,是武将。宁甯的郎君是东宫太师,是文臣。二人都身居高位,能与宁甯结为连襟,那可是天大的帮助。
郑李氏知晓这其中利害,前些日子带人去了宁家探口风,谁知宁袁氏一直与自己打太极,言语之间流露出不想将宁宜嫁给她儿子的意思。郑李氏知晓宁甯自幼得宠,这才一时脑热将此事说到了宁甯身边。
如今宁甯这番话说的不客气,郑李氏也知道宁甯再受宠也绝不可能能指点庶妹的婚事。
郑李氏只好作罢,笑着与宁甯说别的。
那边亭子里姑娘们作画的时辰也到了,她们纷纷停笔。崔幽幽看着自己画纸上的海棠,微微出神。
底下有人察觉,不知是谁笑着打趣了一声:“崔姑娘,莫不是被自己的画功折服了吧!”
崔幽幽回过神,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我走神了。”
众人的画被展现出来,宁甯也跟着瞧了个热闹。十几个画中,宁甯一眼就看到了那羞羞怯怯的垂丝海棠。
海棠无香,却实在是漂亮。
众人在看画,宁甯喜欢海棠,便对崔幽幽的那幅垂丝海棠格外注意。
“垂丝海棠初绽时,粉蕾含羞春意知。自小情深寄此枝,诗篇轻诉旧日痴。”
宁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都从这诗中瞧出了她含蓄而深沉的情愫。
海棠无香,但美丽不减,就犹如少女无法言说的爱意。无法表达于口,却深沉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