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喝,街上的行人通通往两边撤去,钱雀和清珏也赶紧撤到一边,回头一看。只见身后声势浩大,领头一人,穿着淡绿色的朝服,配着银腰带,腰间还挂着一柄颇显华丽的短剑。他挺直着腰板,骑在一匹棕色宝马上,五官端正,神采奕奕,看上去是有几分潇洒的。
清珏一眼便认出他来,小声对钱雀说道:“这位就是周正杰,周巡按。”
话音刚落,周巡按的队伍已经走了过来,他身后几十个官兵围着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想必笼子里关着的,就是匪首了。
周正杰看见清珏,顿时一愣。赶紧侧身下马,朝他们两人恭敬行礼道:“巡按史周正杰,见过礼部王侍郎!”
“周巡按客气了。”清珏也俯身行礼,不敢怠慢。
“敢问这位是……”
“这位是司天台少监钱雀,钱少监。”清珏客气地介绍道。几人又寒暄了两句,这才继续聊起来。
“两位怎么不坐轿子?”
“想着刑部不远,便走来了。”
“原来如此……王侍郎,下官已接到陛下口谕,说此事三天之内交予侍郎调查,让我们全权配合。”
“是。”
“下官还听说,若三天之内无法洗清柳尚书罪名,侍郎便要同尚书一起处死。这可是真事?”
“是。”
听清珏这般答,周正杰震惊一愣,他皱紧眉头,有些担心地说:“陛下未免太过严苛,若真到了那时候,下官定向陛下求情,免了侍郎的死刑。”
清珏听他这般严肃地说,倒真觉得暖心。这位周巡按,刚正不阿,是非分明,也是难得的人才。
“多谢周巡按关心,陛下金口玉言,想来也不会改主意,周巡按无需为我劳心。柳尚书对我有再造之恩,若真的有罪,本官便陪老师一同赎罪,身死不悔。”
听清珏如此坚定,那周巡按又是一愣,有些敬佩地俯身又是一礼。“王侍郎的气节,下官佩服。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尽管叫下官去办,下官定竭尽所能。只是,现在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了。”
“周巡按客气了,我们一会儿也要去刑部拜访诸位的。”
“那我们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周正杰说罢,便又回身上马,先一步往刑部去了。见着队伍走远,清珏重重地叹了口气,看他刚才的反应和眼神,似乎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转机,难不成真的是老师做的?不会,肯定不会……
两人也无心逛街了,加快脚步往刑部而去。到了刑部大牢,周正杰已将犯人安排妥当,领着清珏他们到了匪首面前。只见这人凶神恶煞,身形彪悍,脸上还留着一道刀疤,十分扎眼。尽管他蓬头垢面,身穿囚服,也掩盖不了一身的匪气和杀气。
“这位便是匪首,宋赛。”周巡按介绍道,见那宋赛坐在草垛上无动于衷,也有些恼怒了。“宋赛!还不过来行礼!”
那人听周正杰一声大喝,这才抬起头看了清珏他们一眼,闷哼一声,悠悠答道:“这又是哪两位狗官啊?我该说的不都说过了嘛,是你们做了个局让老子上钩,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还急着在下面见我兄弟呢。”宋赛说着,抠了下自己指甲上的泥,一脸满不在乎。
“你……”见宋赛这个态度,周正杰还想发难,被清珏一掌拦住。
“无妨。”清珏摇摇头,让周正杰无需生气,转而又看向了他。“宋赛,本官是礼部侍郎王清珏,这位是司天台少监钱雀。今日我们来,不会为难你,只想知道,你们是如何抢劫官银?还有那封密信是怎么回事?”
宋赛听清珏这般问,又抬头认真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说道:“真有意思,礼部和司天台的也干起大理寺的活了?无所谓,再说十遍也无所谓。不过我就这么干说,太不够意思了吧。不得送我两壶好酒吗!?”
“放肆!”周正杰见他得寸进尺,更是怒不可遏,就想叫人再教训他一顿。“来人!将他拖出去,仗刑二十!”
“算了。”清珏一把拉住正杰,让他还是去准备两壶好酒来。
酒饭一到,宋赛也不客气,喝酒吃肉好不快活。“嗯~好酒好酒啊~几位不来与我同饮?”
“有吃有喝不错了,你还不开口说说!?”钱雀见他那样也有些忍不住了,叉着腰严厉地冲他说着。
宋赛点点头,抹了把嘴巴这才开口道:“最开始,是我手下从寨门口的一个石头下面找到的,一封信。也不知是谁送的,上面说,朝廷拨了一笔银子来江南,正好会路过江州,江州的白江山地势险要,是劫银的最佳地段,之后我们可以带着官银往饶州去,那里有人接应我们,把银子熔了,五五分成。”宋赛说到这儿,停顿片刻,喝了口酒,继续说道:
“我本来是不信这种事的,但那信上有署名有章,我让军师看了看,他说这章是真的。我一想,哎呦~这官儿是想钱想疯了,这么有诚意,那我怎么能辜负呢,是吧!于是我就按他信上写的,到白江山一探,果真有运银的来!诚不欺我啊!我本想把那信烧了的,但是转念一想,我山上那么多兄弟,就这一半的银子可养不活,再说了,有这密信,他要是敢坑我,我还能勒索他一通不是?这可是我的保命符~”
宋赛说罢,又是一口酒下肚,脸上的表情也凶狠了起来。“但是没想到,这就是个诱饵,我们前脚刚到饶州,立刻就被你们剿了,我那寨子几百兄弟,也被你们杀光了!!哼~算我贪~自认倒霉……”
“那信上署名是谁?章又是谁?”
“礼部尚书,柳疏。那章也是他的。”
“什么样?”
“红色的,方方正正,上面印的是礼部尚书,柳疏。”
听宋赛亲口这么说,清珏皱紧眉头,重重叹出一口气。他捂住胸口,只觉心痛难忍。“那,那个第一眼看到信的人,可还在?”
“不都被你们砍死了嘛,明知故问。”
“你真的不知道送信的人是谁!?”
“不清楚,我没见过。”宋赛说完,便也不说了,继续喝酒吃肉好不痛快。当然,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一顿好饭了。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清珏也便放弃了。他扶着牢笼,紧皱眉头闭上眼,呼吸沉沉地一起一伏,看上去很不舒服。
“清珏,没事吧?”钱雀看他难受的样子,担心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问宋赛也没什么突破,不知还能有什么方法可洗脱罪名。
“清珏!可是清珏来了!?”
只听大牢深处传来熟悉的声音,清珏怔了一下,“老师……”他喃喃自语着,直起身子,就朝声音的来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