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阴冷、潮湿、腐臭、黏腻,以及窒息。
是真实,亦或又只是一场清醒梦。
遥渺渺浑身发冷,却只能被迫清醒的承受着这一切。不是动不了,而是无法动弹。她被埋在了潮湿的土里,土没有被压实,但厚厚土层下的她依旧只能艰难的喘息着。
可明明,她记得她已经出来了啊!
还是说,出来后的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场幻梦,自由的空气,温暖的阳光和怀抱,都只是她虚妄的臆想。
现在梦醒了,她依旧在土里,与尸体为伍,等着蛇虫鼠蚁啃噬,然后残破不堪混入泥沼之中,直至化为虚无。
眼前的黑暗被戳破,却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一抹如血的鲜红,就像滚烫的岩浆割裂了大地,充满了吞噬大地一切生灵的欲望。
这抹鲜红逐渐迤逦蜿蜒开来,当它高昂起了三角形的头颅。一双锐利如刀的通红竖瞳突然撕开金色的巩膜,圆瞪着遥渺渺。
蛇!
遥渺渺终于认出了眼前的生物。
她不怕蛇,她不是没有过徒手擒住毒蛇七寸,只是这血蛇实在是太过于诡谲了。她努力平缓呼吸,僵直身躯,但收效甚微。
蛇眼慢慢的幻化成穆谷瑶的双眼,然后又幻化成其他人的双眼,就在遥渺渺努力想要辨认是谁的双眼时,那双眼又变了一个模样,而后又是另外的样子,直到最后,血蛇整个化成了猩红身影。
依旧是宽袖曲裾深衣和盖头,依旧是珊珊摇曳而来。而遥渺渺依旧是逃无可逃。
遥渺渺心中翻了白眼,估算着猩红身影与自己只有一臂的距离了,快速伸手去掀红盖头。
突然,天旋地转,遥渺渺感觉自己正急速的坠入无尽的虚空。
“妈!”
遥渺渺一睁开眼,就对上了龚冬泽关切的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虽然坐在图书馆的偏远角落,但刚才的惊呼声音太大,还是让周边的人都投来了诧异和探究的目光。
遥渺渺摸了摸插着簪子的发髻,深呼吸几下后,向远处的众人道了个歉:“抱歉,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打扰各位学习了。”
来图书馆的人大多都是备考的学子,学习到累了,直接在桌子上趴着睡一会儿都是常规操作,听到遥渺渺这么解释,大家也就没有在意继续看书了。
唯有龚冬泽依旧看着惊魂未定的遥渺渺,眼中满是关心,以及探究。
“你不是很想看见我?”看到遥渺渺合上书籍准备离开,龚冬泽笑着试探道,“一般只有坏人才不想看到警察。”
遥渺渺闻言只是一顿,然后又继续收拾道:“一般还有街边的贩夫走卒。”
“你对志怪奇闻很有兴趣?”见遥渺渺已经站起来要走,龚冬泽伸手按住遥渺渺正要拿起的书。
遥渺渺微微使劲,却发现书抽不出来,有些不悦道:“不喜欢,只是随手在书架上拿了两本,请问这两本书是违禁品吗?”
“想听现实中的奇闻吗?”书已经破损泛黄,明显是有些年头了,龚冬泽记得这家图书馆有很多版本的《酉阳杂俎》和《博物志》,遥渺渺拿的应该是最老的版本。一本他相信是随手,两本都是随手拿的,他就不信了。
“不想,书上有编号,既然龚先生想看,请在看完后按照编号放回原位。”
“关于穆谷瑶的。”见遥渺渺打算直接走人,龚冬泽只好加码。
遥渺渺停住了脚步,定定的看着龚冬泽,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她的心脏被人盗走了。”这些案情信息本应该保密的,但遥渺渺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他说不出她感兴趣的,她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没有惊讶,没有惧怕,遥渺渺只是非常淡定的问道:“死前?”
你刚才做了什么噩梦?
看着遥渺渺如此淡然,龚冬泽更加好奇是什么样的噩梦能让遥渺渺醒来后都惊魂未定。
“死后。”龚冬泽说完后,指了指面前的座位。
意识到龚冬泽为什么会找上自己,遥渺渺坐回座位,双目直视龚冬泽道:“跟我没关系,我没有和穆谷瑶单独相处过。”
“在法医室被盗的。”
“我初来凤鸣市不久,都不知道警察局的门朝哪个方向开。也从不认识穆谷瑶,龚先生怕是怀疑错人了。”
“朝南开,凤鸣市的房子一般都是坐北朝南。如果你不信,下次可以来看看。”龚冬泽本想说笑几句,见遥渺渺依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有些讪讪的无奈道,“不是怀疑你,只是想问下,那天案发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异常?”
“没有。”
“你迟疑了。”
遥渺渺眼神微凛,细看向龚冬泽,只见龚冬泽眸如漆星,目光灼灼。
“龚先生多虑了,我只是回想了下有没有而已。”遥渺渺垂眸,轻抚着《酉阳杂俎》的卷边。
“你来凤鸣市之前在哪里?”
“在国外读书。”
“留学生啊,不错,你学的是什么专业呢?”
“考古专业,这跟穆谷……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很少见到像你这么淡定的女孩子,好奇问下。”
“那龚先生应该调整下自己的观念。不论何时何地都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这是考古最基本的专业素养。专业不区分性别,区分性别是生理结构的事。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从考古坑里捧出来的,会不会是一个不可复制的崭新时代。”
“抱歉,是我片面了,对于新娘坠楼案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没有。”这次,遥渺渺没有丝毫的迟疑。
“一旦发生案情,总容易出现很多猜测或者小道消息,你身边的亲朋好友就没有和你聊起过吗?”
“警方既然发布了通告,我们便相信。”
这不是怼,但龚冬泽明显觉得自己被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