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章 不周山(2 / 2)我在人间那几年首页

岁杪不喜与人交往,却并非不擅交往,他一时对两个人的身份产生了好奇,转眸在人群中瞧了瞧,刚好看见秋官,他便轻轻移了过去,压着声音问:“夷则,这二人是什么身份?缘何手里拿着悲红镜?”

夷则掌秋,岁杪掌冬,因此二人还算熟络,夷则也知道岁杪几千年足不出户的毛病,当即便与他说了:“穿白衣的是多年前陨落的曦神苍梧,旁边黑衣的是妖祖爻宿。弟弟入恶鬼道,苍梧为查当年事,特地去找来悲红镜,不过看来有人不想让他查明真相。”

夷则一番话说得颇有讽刺意味,岁杪听在耳朵里却是明白了,怪不得早前清和说太荒忙着封口,原来是苍梧找上门来了,只是太荒这一手釜底抽薪也实在聪明,虽说悲红镜一千年一兴替,但下一次更替也是几百年后了,在那之前太荒只要处理掉当年萧月珩入恶鬼道时的知情人,便是悲红镜恢复了又如何?

当年那件事本就众说纷纭,只要没有人证,光凭悲红镜的记载,还真的很难给柯秦定罪,何况太荒还护着。

想到这里,岁杪心中轻叹,太荒看来是非要弄死他不可了。

那边太荒跟苍梧因为悲红镜的问题都快要打起来了,岁杪施施然理了理衣摆,在苍梧忍不住要拔剑的时候出声,话是对着太荒说的:“既然太荒神君有要事,那本君便走了。”

太荒叫他来的目的还没达到,怎么愿意放他走,但又顾忌到苍梧还在,太荒怕他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引起怀疑,也只得应下。

转身离开时苍梧却意外地叫住了岁杪,太荒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岁杪也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苍梧,心想这位小太阳神官穿得一身素,比他这个雪神还寡淡。

苍梧看着面前的岁杪,倒是有些五味杂陈,多年过去,不周山来了太多他不认得的新人,这岁杪神君倒是依旧和记忆中一般淡泊。

岁杪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不认得只比他小几百年又死得早的苍梧,但苍梧却是认得他的,瞧见他,苍梧打了个招呼:“岁杪。”

“嗯。”岁杪并不热络地应了一声,心道这小太阳神君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他可就走了。至于对方弟弟的事,他的确是知道,但如今没有悲红镜作证,太荒又一门心思想除掉他,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何况,岁杪抬眸对上苍梧探究的视线,忽然就觉得太荒是在做无用功,当年的是非,这小太阳神君心里门儿清呢,找证据,也不过是为了师出有名罢了。

罢了罢了,闲人自扫门前雪,少管他人瓦上霜,他本也不是什么热络的性格,别人的是是非非,让他们自己乱去吧,他呢,得寻个去处避避风头了。

离开时,岁杪神色冰冷地看了一眼太荒,转身沉默着走了。

爻宿在旁边看着岁杪看似冷漠,实则又开始走神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好玩,这位足不出户的老神君可能并不是性情冷淡,而是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玩。

岁杪自己走得果断,让一众战战兢兢的神官看傻了眼。他走后,爻宿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觉得留在神殿里听别人吵架着实无趣,便转头对苍梧说了句:“阿雪,我去外头瞧瞧。”

苍梧也往岁杪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点点头,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爻宿出门就追着岁杪去了。

岁杪从太荒神殿里出来倒是没有急着回玉鸾宫,他得找人合计一下接下俩的打算,他今日躲过去了,可只要太荒一日觉得他有威胁,他就一日不得安生,他不想同那萧月珩一样,莫名其妙地就被剥皮抽骨、沦落恶鬼道。

“岁杪!”往夏司殿门前经过时,清和靠着朱墙朝他招了招手,他转眸去看,还没应声,一身青衣的女子就走到他面前来,“怎样,没答应那太荒的要求吧?”

几千年了,岁杪还是不习惯她这般热情,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摇摇头,片刻后觉得对方好心提醒,自己这般冷淡到底伤人,想了想,竟是牵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来,恍若冬雪初融,饶是清和自己就是美人,也见惯美人,也控制不住地看呆了。

藏在暗处的爻宿亦是看得一愣,这岁杪神君,一身寡淡的白,冷着一张脸看着凶巴巴的,没想到笑起来这么有味道,像什么呢?爻宿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想起在人间时偶然路过灵堂时见过的守灵女子,是了,像俏寡妇,一日到晚苦着一张脸,可不就是寡妇么?

岁杪其实只是勾了一下嘴角,眼睛里是一贯的冷,简单来说就是皮笑肉不笑,没多少真心。

“神君往哪去?”清和问他。

“去拜访花朝。”岁杪道,倒也没瞒着清和,“太荒打定主意要对付我,我下凡是早晚的事,提前做个准备。”

东君花朝掌春,春回万物复苏;雪神岁杪掌冬,冬至万物凋零。冬春自然也关乎生死之道,只是花朝管生,他管死,这也是为何他总一身风雪缟素的白,不是为了应景,而是表示庄重。

“也是。”清和叹口气,太荒在不周山只手遮天,都敢当着众神的面瞒天过海了,岁杪同为太古神又如何,还不是要受他掣肘,只是说到这一茬,清和又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经营自己的势力呢,这样也不用受太荒的鸟气了。”

“你这丫头,张口闭口太荒的不是,倒是比我还气愤。”岁杪轻叹道,清和比他和太荒小好几千年,他叫她丫头倒也不为过,只是这戏谑的语气,清和什么时候听过?

她当即就瞪大了眼睛,见鬼一般地瞧着岁杪,说话都不利索了:“神、神君,你没事吧?”

“人情世故太累,我不喜欢。”岁杪却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淡,他拢了拢衣服,像是有些冷一般。

清和不解地皱了皱眉,倒是没说什么。

不周山上无寒暑,但矗立高处,高处不胜寒,终归是冷的,岁杪的身体比不得其他神官,分明是雪神,却格外畏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