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容北书发现,就算她每一次被指责不遵礼教,可每一次惹祸的程度都不足以把她拉下神坛。
若容北书一开始便鼓动众臣弹劾墨玖安,以皇帝对她的溺爱程度,她顶多就会被禁足半个月,然后求皇帝赐婚。
到时候,兄长遭殃。
不像被他牵制的那些朝臣,他们各有软肋,赌不起,更不敢鱼死网破,可她却没有任何可威胁的把柄,身边高手如云,私下又谨慎敏锐。
所以,除之而后快为佳策,若能不露痕迹地借刀杀人更是上上策。
唯有此,他和兄长才能安然无恙。
他渐渐停下了脚步,银白月辉映照他欣长俊秀的身姿,清冷矜贵中莫名多出几分孤寂。
这就是他的理智做出的决策,对他最有利的那一条路。
他没得选择。
容北书下颌紧绷,缓缓闭上了眼,秋夜的凉风吹散了他面上的燥热,还了他些许冷静,唯独那攥紧的双手和紧拧的眉头始终都没能缓解半分。
倏尔,容北书发觉远处有熟悉的动静,他深呼了口浊气,调整好气息再向那黝黑的暗处走去。
一个穿着巡兵铠甲,戴着半面面具的男人向他欠身行礼后,贴耳说了几句,然后又没入黑幕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等容北书回到帐篷,进门就瞧见容长洲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放着好几个陶瓷盘,盘里尽是各色各样的小吃。
他向容北书挑了挑眉,狡黠地笑了笑。
容北书怎会不知他那笑容下暗藏的想法,可眼下他并不想和兄长讨论墨玖安,便只好当作没看见,默默解下腰带脱下外衣挂在木架之上,然后坐下来脱鞋子。
容长洲见他没个反应,踌躇了片晌,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你...累啦?”
容北书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容长洲触到他凉凉的眼神,小声嘟囔:“你被公主叫过去已有两个时辰,这怎叫人不多想”
容北书完全拿兄长没有办法,只能无奈地叹口气,“公主只是让我替她罚抄”
说罢,脱下鞋子仰躺了下去。
“原来如此,她确实不太像自己动手的样子”,容长洲边吃边说:“不过,你有没有把握机会表白心意?”
容北书骨节分明的手微微一紧,淡淡回了句“没有”。
“为什么?”
“她喝醉了”
容长洲“哦”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那公主明天肯定不会早起的,围猎午时开始,申时结束,那我酉时问吧”
容北书定定地望着屋顶,不自觉地捻了捻中衣袖口,沉默了许久。
等容长洲都收拾完快要躺下时,容北书才轻声开口,嗓音犹如他苍白的面色,疲惫沉郁:“兄长还是巳时问吧”
容长洲刚想吹灭蜡烛,闻言动作一顿,疑惑开口:“为什么?”
因为下午,她回不来。
容北书面无表情地敛下目光,转过身去背对容长洲,从那卷缩的背影里传出了一句简单的解释。
“酉时我要去替她罚抄”
容长洲没有多想,只说了句“好的”,便熄烛躺下休息了。
容北书在等兄长气息轻匀之后才转过身,枕着手臂望向屋顶。
银白月光洒进屋内,落在他俊逸精致的半张脸,照的他更加清冷美艳,而另一半却由黑幕笼罩,幽深的眸子也完全隐于其中。
方才收到消息,谢衍打算明日动手。
果然,谢氏与她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互相看不惯,而是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容北书想起那日在酒楼里,沐辞和悦焉替她试毒的画面。
那般熟练,过去定有过多次被下毒的经历。
深宫之中敢动手毒杀公主的人,权利和地位定不一般。
谢皇后,或许还有太子。
墨玖安谨慎敏锐,以往深居简出,只要躲在宫里便可以挡去大半个危险。
可如今,她偏偏要参与围猎这种极易发生意外的活动,目的是什么?
容北书不明白。
他好奇她的企图,好奇她张扬无度,频频冒犯礼教国法的原因,好奇她为何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好奇她如何看穿他的伪装,透析他的底牌。
若可以,他真想把她绑来,一点一点地审问。
问出她的目的,问她如何知晓他的秘密。
还有…
把他错认成的那个大哥哥...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