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明秋一听,右眼皮不自觉的跳了跳。果然有穆云清在肯定没好事。昭言说与他多有干系,十之八九这火就是他引起的。难不成这位穆总督因边关战事之故借酒消愁,一时喝多了纵火烧屋了?
“穆总督,昨夜究竟发生何事,你来细说。”贺明秋懒得去追问旁人,直截了当的问起了穆云清。说着,他端起桌案上的一盏茶,打算润润喉咙。
穆云清抱了抱拳,面露惭愧之色道:“启禀单于,昨夜元宵佳节,普天同庆。云清领手下人一同过节。奈何云清管教不严,手下人与长孙王爷的人发生冲突,因此……因此引起火灾,铸成大错。”
“噗……咳咳,咳咳咳。”贺明秋一听,顿时呛了一口茶。慌得身侧的一名内侍忙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好让他舒坦了一些。
贺明秋指了指穆云清,怒道:“穆总督你也是带过兵的人,手下人闯祸归闯祸,为何拿捏不住分寸?若只是斗殴也就罢了,这怎么就引起火灾,甚至……甚至还死伤了人命。你这……”他本想说“你这西域总督究竟是怎么当上的”,但想起人家终究是外臣,只能将话憋了进去。
“云清惭愧。”
穆云清说完,朝贺明秋躬了躬身。
贺明秋心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这善后事宜最终还得由他来处理。至于穆云清,他自会派人前往大楚向楚皇言明,最后由他来处置。
“此事孤已知晓。孤会酌情处理。不过穆总督,既是你管教不严有错在先,回头你便去驿馆跟那位小王爷赔礼道歉,孤再从中凯旋一番,只希望你们二人莫要再生嫌隙。”
右贤王贺敏之闻言,苦笑道:“单于,只怕晚了。”
“何意?”
穆云清叹道:“因为着火之地,乃是长孙王爷暂住的驿馆。”
贺明秋呆了呆,问道:“那这死伤之人……”
“正是长孙王爷以及一众亲信侍从以及护卫……单于,单于!”
穆云清话音刚落,贺明秋只觉眼前一黑,当场背过气去。众人见状大惊失色,纷纷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贺敏之伸手掐了掐贺明秋的人中,好半天劲这才将贺明秋给救醒。
贺明秋悠悠醒转,忽然紧紧的抓住穆云清的衣袖,紧张的问道:“三百余人,全都没了?”
穆云清点了点头,叹道:“火势太大,三百余人无一走脱。跟灭了满门似的。”
贺明秋倒吸一口凉气,眼睛一翻,险些又要昏厥过去。好在贺敏之适时的掐住了他,这才让他稳住了心神。
“穆总督,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啊。”贺明秋欲哭无泪道。
穆云清长叹一声:“单于你看云清像是在开玩笑吗。”
贺明秋一时哑口无言。
长孙煜究竟因何而死,贺明秋乃至在场众人皆心知肚明。所谓“部下发生冲突”,无非就是一句场面话。穆云清真正的目的是彻底断掉他与北燕结盟的可能,从而将他拉到自己这一边。为此他不惜深夜火烧驿馆,将北燕使团三百余人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此子年纪轻轻,相貌儒雅,不料手段竟如此毒辣。此前真是小瞧他了。
左贤王一向心直口快。对穆云清的这番惺惺作态终于看不下去了。他站起身道:“单于,穆云清私自令军士潜入城中,火烧驿馆,伏杀使团。此人心狠手辣,胆大妄为。以臣之见,不如速速将其拿下,交付于北燕独孤太后发落!”
“左贤王万万不可!”世子贺昭言站起身道:“穆云清乃楚国西域总督,手握重兵,虎视西北。怎可随意将他交付于他人。更何况如今匈奴与大楚尚未决裂,献穆云清与北燕,莫不是要陷我匈奴于死地?”
“那依世子之见,任由此事不了了之?长孙煜被射杀于朱雀街,人尽皆知。此事不处置妥当,这口黑锅便由我匈奴去背了?”
二人争执不休,令穆云清面露惭色。
“单于恕罪。云清也是迫不得已,故而出此下策。单于放宽心,下次云清绝不再犯了。”
你还打算有下次?
贺明秋无意与他做口舌之争。他无力地靠在王座上,心中一片混乱。北燕皇子长孙煜死在他匈奴国都内,他贺明秋难逃其咎。纵是他遣使前往北燕,向独孤太后说明原委,以那位独孤太后的性子也未必会信他的话。
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差不多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贺明秋内心挣扎了许久,终于仿佛是彻底下定决心一般,咬了咬牙道:“罢了,孤答应你就是了。”
“单于……”左贤王正待要劝,贺明秋却朝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言。“孤意已决。匈奴与大楚乃唇齿之交,兄弟之国。无论何种缘由,此番大楚挥师北伐,孤理当发兵相助,共破燕逆!”
“爽快!”穆云清展颜一笑,脸上多日来的阴霾之意一扫而空,哪还有半点惭愧之色。“单于若能早些下定决心,云清又何必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