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期期末考了72,她?能嘚瑟成学会了72变的猴,这学期考到33,她?反而很平静。
大概是因为,她?自己心里开始有了一杆努力多少就?收获多少的秤,这段时?间?的努力具现化成现在的成绩,她?并不意外,而是自然而然地觉得,这是她?应得的。
姜元妙忽然就?有些懂了,祁熠每次在看到他成绩的时?候为什么总是不悲不喜,因为在努力的过程中,就?已经?对?结果有所预料。
也不对?,她?记得刚认识祁熠的那?会儿,祁熠还没修炼成现在这看破成绩红尘的入定老僧。
那?时?候才刚上一年级,大家对?成绩的概念都没有很强,考得好考得差回家照样玩,只有祁熠不一样。
他对?自己的要求特别高,每次考试,他都如临大敌,尤其?是考完,试卷发下来,哪怕是打了姜元妙望尘莫及的九十九分,他都会懊恼自己怎么能丢了一分。
让姜元妙记忆深刻的一件事,是他们二年级的时?候,祁熠有一次考试没考好——当然,是他自己定义的没考好,换做是她?考到那?样一个?成绩,她?爸绝对?会马上给家里的八辈祖宗烧三柱高香。
因为没发挥出?正常水平,分数不及他往昔的成绩,祁熠连着?丧气了好几天,本来就?不爱搭理人,那?几天更是没说几句话。
姜元妙实在看不下去?,还偷偷问过他,“是不是你爸爸妈妈嫌你没考好,骂了你?还是打了你?”
祁熠说没有,“我爸什么都没说,我妈让我下次努力。”
“这不是挺好的吗?”姜元妙不理解他的丧气来自哪里,“你爸爸都没骂你,你妈妈还鼓励你,你还难过什么呀?”
她?觉得祁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每次没考好,都会被老姜同志捉住,让她?屁股开个?花,她?妈妈倒是也会鼓励她?,让她?下次努力,但是这次不会带她?去?吃肯德基。
虽然不理解,但她?还是要好好安慰祁熠。
为了安慰祁熠,她?撅起屁股给他看,“你有没有觉得我的左边屁股比右边大,被我爸爸打肿的,我告诉你,可疼了!”
她?语气极为夸张,祁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巴掌落在她?左边屁股上。
巴掌落下的力度不轻也不重,姜元妙没多大反应,只懵逼地回头看向他,“你打我干嘛?”
“骗子。”年幼的男孩面无表情揭穿她?的谎话。
随年龄渐长,姜元妙无需再?用这种拙劣的谎话去?安慰祁熠,因为他已经?修炼成坐定老僧,不管是考试,还是生活上的其?他事,他总能把原本该外放的情绪给克制住,也鲜少再?对?她?表露出?脆弱、动摇。
到如今,她?已经?快想不起来,小时?候委委屈屈的祁熠是什么模样。
过完这个?暑假,姜元妙就?要成为一个?真正的高三生,放假前,老师们也再?三地叮嘱或提醒,你们疯玩的时?候,正是别人超越你的时?机。
虽然期末考试考得不错,但姜元妙没有因此自满松懈,反而比以?前更自觉,每天都去?祁熠家上自习。
她?是一旦下定决心就?会努力去?做的人,既然已经?和?祁熠约定好一起考东晏大学,那?目标就?定死东晏大学,管他接下来是去?跟宋烟谈恋爱还是跟其?他女生谈恋爱,什么爆炸性的坏消息都不能成为她?考东晏的绊脚石。
感情是感情,前途是前途,姜元妙越是努力学习,就?越清醒这件事。
不过她?也没把自己进化成牛,每周六周日也还是会歇两天,要么自己在家里待着?,要么跟徐绵绵出?门逛街,或是被赵飞翔喊到祁熠家,看电影打游戏聊天侃地。
这会儿,她?就?盘腿坐在祁熠家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包薯片,眼睛在看电影,嘴巴在嚼嚼嚼。
嘴巴有点忙,眼睛也有点忙。
祁熠就?坐在她?的左手边,倒也没有紧挨着?,不过中间?只隔了半个?拳头的距离。
他长腿随意地敞着?,后背倚在沙发,一只手在把玩遥控器,时?而手指捏着?旋转,时?而食指无节奏地轻敲。
小动作很多,总是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她?的目光。
他的手长得很好看,手指修长,掌骨的线条是带着?骨感的漂亮,青色血管盘覆在手背轻薄的皮肤下,随他的动作偶尔微微鼓起,莫名的性感。
偏偏他本人,轮廓分明的侧脸神情冷淡,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仿佛很专心。
姜元妙每次都强行把自己的眼珠子转回来,没多久就?又斜眼了。
“妙妙。”坐在另一侧单人沙发的赵飞翔,冷不丁出?声喊她?。
姜元妙心里一惊,还以?为偷看被抓包,心虚地往嘴里塞了片薯片,扭头没好气问:“干嘛?”
赵飞翔看了眼那?边的祁熠,问:“你今年生日是不是跟七夕撞一天了,有没有打算?”
“有啥打算?”姜元妙抖了抖薯片袋子,一点都不上心地说,“我一单身狗,七夕关我啥事。”
“谁说单身狗就?不能过七夕了,这不是还有祁熠——和?我嘛。”
赵飞翔差点说漏嘴,紧急加了个?自己进去?,又一边朝祁熠使眼色。
对?方却?只跟他短暂对?视半秒,就?无动于衷收回视线,仿佛一点没能get到他的助攻。
赵飞翔只好继续对?姜元妙道:“你想怎么过,尽管跟我们说,哥几个?保证给你安排上。”
这保证一出?,姜元妙人都坐端正了,薯片也不吃了,圆溜溜的眼睛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说真的?”
赵飞翔拍拍胸脯,“兄弟啥时?候骗过你。”
有坑人的机会,不要白不要,姜元妙嘿嘿一笑,“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这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的手机忽然就?响了声。
她?的手机就?放在她?和?祁熠的中间?,即便不刻意去?看,不经?意一瞥,屏幕上的名字也格外刺眼。
祁熠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面上没有任何?波动,只是把玩遥控器的动作骤然停下,指节因手指的绷紧而微微发白。
在姜元妙放下薯片,转过头来拿手机时?,他收紧的手指又立刻松开,方才的紧绷在一瞬之间?被掩饰。
姜元妙拿起手机,看到是路逍问她?在不在家,还有些惊讶。路逍一放假就?回了江都市,说是被他那?个?亲戚带出?去?做义工。
她?回消息过去?:算在家。
小路乱创:算?
元气妙妙屋:在祁熠家看电影呢,一个?小区。
小路乱创:那?你现在方不方便下来一趟。
小路乱创:我在你家楼下。
小路乱创:[图片]
看到路逍发来的冰淇淋照片,姜元妙蹭地站起来,“我下个?楼!”
她?丢下这句就?跑,也没管赵飞翔问她?干嘛去?。
赵飞翔一头雾水看向祁熠,“谁给她?发的消息?”
后者薄唇吐出?两字,“路逍。”
“什么?!”赵飞翔闻言,几乎要从沙发跳起来,“那?、那?那?你还在这坐着??”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情敌都找上门来了,你这个?情况,怎么还坐得住?
但他不敢。
因为坐在沙发上的人,已经?在隐隐往外散发冷气。
祁熠敛着?眉眼,垂下的额发遮掩晦暗不明的眼底,落在空气里的嗓音很低,“还不懂吗?”
“姜元妙喜欢路逍。”
赵飞翔整个?人一怔,下意识想说怎么可能,她?不是一直喜欢你的脸吗?
这话在脑子里过了遍,没能说出?口。
路逍也长着?一张帅脸。
而且,不只是帅。
赵飞翔虽然没怎么跟这个?转学生接触过,但也总听他们班上的女生提到他。
无非是因为路逍长得帅,性格也好,整个?一阳光开朗大男孩,也难怪一转来学校,论坛里就?不少关于他的帖子。
赵飞翔偶尔也玩一玩学校论坛,有次逛论坛的时?候,看到一个?扎眼的帖子——
李涛,高二3班的同学平时?都吃得这么好吗,不敢想象每天和?67一起上课的同学有多幸福。
因为提到姜元妙和?祁熠在的三班,赵飞翔就?好奇点进去?看了看,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家,6是路逍,7是祁熠。
帖子里一开始是附和?,后面的楼层却?渐渐歪了,有人说起路逍和?祁熠长得有些像,还怀疑他们俩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兄弟表兄弟,还有不少人在拿他们俩作比较。
甚至有人说到,如果选男朋友,路逍更合适,平易近人热情开朗,祁熠太?高冷寡言,只可远观不可近玩。
赵飞翔的集体荣誉感是非常强的,这条帖子让他十分不爽,义愤填膺地在帖子里开麦,列举祁熠当朋友的种种优点当男朋友的他想不出?来,可惜敌众我寡,他的嘴炮没能打过。
他又不甘心地把这帖子转发给姜元妙,小学生告状一样去?跟姜元妙大吐苦水,“这些人竟然说我们气气公主不如路逍!”
姜元妙点进帖子后,首先关注的是那?些人对?祁熠和?路逍长相?相?似的点评。
她?同样义愤填膺:“气气和?路逍哪里长得像了!都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的长得像吗!这些人怎么跟宋烟一样脸盲!”
身为一个?资深颜控,姜元妙坚信自己的眼光是最顶尖的,她?觉得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于是她?也跑进帖子里激情开麦,从三庭五眼分析到笑起来时?的表情肌走向,据理力争,力证祁熠和?路逍长得不像,是长相?完全?不像、风格也完全?不同的两类帅哥。
姜元妙的嘴炮能力无敌,以?寡敌众,最后以?楼主申请删帖而大获全?胜。
胜利者很骄傲,以?至于赵飞翔都不好意思提醒她?,她?的关注点错得很离谱。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憋了半天,赵飞翔憋出?一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
祁熠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她?自己亲口说的。”
“我去?洗把脸。”他起身去?洗手间?。
赵飞翔急得直拍脑门。
这个?妙妙,怎么这么缺心眼呢,看不出?祁熠喜欢她?也就?算了,竟然还把祁熠当知心姐姐,连这种事都跟祁熠讲,难怪祁熠最近这么颓。
应该先跟他说的,让他来多出?点馊主意啊!
不对?,姜元妙你不是说祁熠和?路逍长得不像吗?不是风格完全?不同的帅哥类型吗?怎么这就?移情别恋啦?
祁熠走到洗手间?,洗脸池前被擦得锃亮的镜子,倒映他恹恹的模样。
他打开水龙头,弯下腰,手掌接了水往脸上泼,冰凉覆上皮肤,却?丝毫没能纾解心里的燥意。
姜元妙很博爱,无论男女老少,她?喜欢一切脸长得好看的人,也有很多好朋友,即便和?她?闹过矛盾打过架的宋烟,也能放下前嫌和?对?方成为朋友。
同样的,她?性格开朗,为人真诚,也被很多人喜欢,甚至当做知己。
她?很幸福,从小到大被爱包围,却?也正因如此,她?对?区别于亲人朋友的爱意,感知力很钝。
她?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她?不知道,她?每一次开玩笑的告白,他需要用多强的克制力,才能不让自己动摇。
每一次,毫无防备地在他面前睡着?,他需要挣扎隐忍多久,才能压下偷吻她?的冲动。
祁熠在她?身边守了这么多年,等她?开窍,等她?能明白喜欢和?喜欢,有什么不同。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
木头终于开出?了花,却?……
是为别人绽放。
水珠沾湿额发、眉毛、眼睫,淌过清瘦的脸颊,祁熠倏而抬眼,在镜中望见可悲的倒影,漆黑眼底,伪装的冷静荡然无存,不甘的妒火一览无余。
扶在洗脸池边的手指缓缓收紧,指腹因用力而贲白。
焦躁感侵袭五脏六腑,最终凝聚于胸腔,如滚烫火山岩般翻涌,名为愤怒的凶兽横冲直撞,试图挣破牢笼。
客厅里传来赵飞翔的声音,听得出?是在故意扯着?嗓子说话,“妙妙,你回来啦!”
然后是姜元妙的声音,在问他的下落。
“他去?洗手间?了,”赵飞翔显然更关注另一件事,明知故问,“你刚刚下楼干嘛去?了?”
“路逍给我带了雪糕,”姜元妙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看了眼洗手间?方向,有些犹豫地说,“还跟我说了另一件事,我也正想跟你们说一下……”
她?表情似有古怪,还吞吞吐吐的,赵飞翔问,“什么事?”
祁熠关了水龙头,水声骤停,姜元妙的声音清晰起来。
“路逍他……今年想单独给我过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