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1章 番外7(2 / 2)玉奴欢首页

她缓缓摸上自?己的肚子,声音清浅。

“元皙,我盼你在世上,再多?一个念想。”

——

梨花晶莹,繁繁如雪。

裴慕辞没?管民间的怪谈乱语,从见红开始便一直守在床边。

清妩陷入了永无止境的痛楚,仿佛被拉入了空茫的无尽黑底,可又被阵阵的清冽竹香拽了回来。

小腹和耻骨的剧痛刺骨钻心,胸口上好像压了一块山似的石块,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她紧皱着眉头,察觉到一只充满凉意的手抚过脸颊。

“元皙?”

裴慕辞半跪在床头,用玉筷压着碗里泡着的参片,“我陪着你。”

到后来,清妩叫不出?声,头发被汗打湿,成片贴在她脸颊上,鼻翼翕合,大?团大?团红色渗在厚实?的垫被里,原本白?皙的皮肤呈出?青白?的惨色。

杜矜临危不乱地施了针,又叫她含了准备已?久的参片,才恢复了些力气?。

撕裂的疼痛逼出?了更?多?的汗珠,指甲嵌进皮肤,清妩咬住下唇,那疼如黑夜般一望无际,又如浪潮般次次席卷而来。

消瘦匀称的手递至她的唇边,“咬我。”

虎口处的长?针钻进穴位,清妩溢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口咬住裴慕辞的手腕。

杜矜亲自?将孩子抱出?来,想要递给床边的人,“是女孩。”

话还未落,稳婆们慌张失措,他迅速放下了手里的包被,面色匆匆的蹲去床尾,吩咐医署拿最好的止血药来。

裴慕辞像是还没?有?回过神,只愣愣瞧着虎口处的血印,随即小心翼翼的下移,去探清妩的脖息。

指下的跳动十分细微,清妩如纸般虚弱地躺在床上。

裴慕辞紧紧掐着拳,才觉手心里竟然全都是汗。

他在床边半跪了四个时辰,腿软到几乎站不起来,只能撑着身子勉强坐在床边,拿干净的热帕去擦她颌角的汗珠。

“我们不待在这里了,我带你南下成婚,你想去哪我们便去哪,好不好?”

清妩疼得说不出?话,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每下动作都跟着淌血的伤口颤抖。

身体里的血不断外?淌,她眼前?一片迷蒙,雾气?罩住了所有?的画面和哭喊,但她还是凭着直觉找到了裴慕辞,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轻轻捏捏他的耳垂,意示自?己无事。

昏睡之前?,她感觉到有?冰凉的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

清妩醒来并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腰腹异常难受,恶露排尽之后,她又在府中将养了大?半年的时间。

刚能下地转悠时,就在主屋的书房内发现了熟悉的东西。

她气?愤不已?,抱着木匣子就回内室找人算账。

“你为何吃这个?”

木匣打开,里面躺着浑圆的黑药丸,扑鼻的浓香冲来,竟比当初在公主府给他吃的剂量更?大?。

裴慕辞正?坐在桌案前?,把?熏干的茉莉花穿成串,偶尔想起时才一搭一搭的推着摇篮。

见清妩过来问罪,他也不慌不忙冲她招手,“来。”

他将花串戴在她手上,顺势将她拉在身边。

清妩嗅了嗅手腕上的清香,把?匣子摆在桌案上,摊开,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事情。

裴慕辞久久凝视着她,仿佛透过她的双眼,看到了那日她血崩后经历的种种。

他每每回忆起那时的惊险,都像是跌入了要失去她的恐惧里,所以事刚一平息,他就找杜矜要了这避子丸。

好在杜矜也认为清妩不宜再有?孕,十分好说话的给他制了一份。

清妩瞪过去,撞进了浸满温柔笑意的黑目里,一时头晕目眩,自?说自?道:“我还想给嘉念生个妹妹呢,这样?也有?个伴。”

可这样?的苦这样?的痛,裴慕辞不愿她再受一回。

“我们俩陪她长?大?还不够吗?”

“你哪有?时间呀?顾寒江都快把?我们外?府的门踏烂了。”清妩不满的靠过去,拿手指去逗裴嘉念玩。

这孩子满了百天后便消停了许多?,不哭不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裴慕辞带着,却格外?地亲近清妩。

“他来,是想劝阻我南下。”裴慕辞拉过她,清妩却像是惊到了般,讶然道:“南方又起战事了?你去做什?么?”

左右络腮胡将军守在原来南朝的地界,按理说不会出?岔子才对。

“如今哪还有?战事可打。”裴慕辞安抚住她,“你不是觉得水乡惬意吗?嘉念还小,我先带你去玩,然后我们在那边成婚。”

清妩满脸怀疑地盯着他,“那朝堂中的事怎么办?”

“内阁已?成,梅永会顶替空缺的位置,不会有?碍。”裴慕辞对答如流,这无边的权力对于他来说,恍若是芝麻大?小的事,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清妩却是明白?他中间顶了多?大?的压力才促成此事,“可是你好不容易才……”

裴慕辞望向远方,云卷云舒,风轻云淡。

“我志不在此。”

“那你志在哪?”

裴慕辞强硬的将她压入怀里印上一吻,又把?裴嘉念抱在两人之间,嘴角的弧度渐深,却迟迟未语。

柔和的旭日化作丝丝金线,穿过“田”字型的窗柩,将碎片般的斑驳光影投至依偎的两人身上。

裴嘉念搂住父亲的脖颈,藕臂上还缠着母亲顺滑的发丝。

她歪着脑袋左瞧右瞧,啃着手指嘤嘤呀呀的笑着。

——

三年后。

快马将一封平平无奇的牛皮信纸,送到了吴郡一户低调古朴的宅院里。

信纸拆开,里面竟是花色不同的两封信。

前?段时间朝野分异,梅永本想将妻儿送来避祸,没?想到徐莺执意不走,只好先把?婉儿托付了清妩照顾。

夫妻俩每月便要来信询问女儿近况,清妩都已?习惯从徐莺的信中了解些京城最近发生的大?事。

不料这次却是新鲜,与裴慕辞赌气?许久的顾寒江亲笔,来了喜讯。

“顾寒江迎娶右相之女,看来我们要回京一趟了。”

裴慕辞草草扫了一眼,并无其余大?事,随即便把?主意打到了清妩攥着的那封信上。

“阿妩亲启。”

是杜矜的字迹。

“我的信都念与你听了。”裴慕辞略微抬起下颌,颇有?威压感地踱过去。

清妩才不怕他,只挑了些说与他听,“令虞得偿,在京城开了家医馆,如今生意好着,还有?大?娘觉着他一表人才,要与他说亲呢。”

一听便是搪塞话,杜矜肯定不止说了这些,少不了嘘寒问暖。

裴慕辞神色淡然的乜斜过去。

清妩丝毫没?有?瞎扯被拆穿的慌乱,反而振振有?词,“你都没?有?给我看你的信,凭什?么要看我的?”

裴慕辞挑眉,毫不犹豫的将信纸递了过去。

清妩不接,对折几下遮住杜矜的字迹,塞入袖袋中。

“那也不要给你看。”

裴慕辞先是抿抿嘴,而后轻笑出?声,也不管她袖中藏了什?么值得的秘密,欺身压了上去。

清妩跌入被中,便被抵开了膝。

“哎呀别闹,嘉念和婉儿还在院中呢。”

裴慕辞挥袖,漆门紧闭。

清妩原以为他是玩闹,待听见院里安乞哄着两个小女娃回屋后,她嗓子莫名发干,之后便开始发痒。

“青天白?日的……”清妩攀住他埋下的脖颈,软着声音讨饶。

裴慕辞幽幽长?叹了一声,唇角虽还浮着笑,但眼眸中的盛起的水光已?然不打算放过她。

清妩兵行险招,去挠他的软肉,突然双腕被捉,举至床头的帷帘处锁住。

裴慕辞神情清傲,动作轻缓。

“做什?么呀。”清妩嗓音酥酥的,带着撩人的嗓音,显然并不担心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袖间的信纸掉落在地,裴慕辞也不去捡,只用脚尖踢远了些,才紧着嗓子咬她,“莫怕,振振夫纲而已?。”

“呀!”清妩一簌。

紧接着的巫山云雨,至夜方休。

连带着清妩第二天也没?下的来床。

信封完好无损的摆在桌案上,还是昨日折叠的模样?,显然没?有?人打开看过,可她再不敢去藏。

拉开门时,裴慕辞正?拿了本书在树下的石桌旁翻读,两个女孩皮猴似的合力举杆,去打树上新结的绿皮核果。

那杆子足有?七八个嘉念那般长?,婉儿出?力帮忙扶着,两个人也是晃晃悠悠的打着摆,好几次都要摔。

裴慕辞悠然端坐在一侧,不管不顾,还慢条斯理的拂开茶沫,抿口茗茶。

到底是徐莺托付的心尖肉,怎么着都要顾念几分。

清妩拿了襻膊过来,要去帮两个小鬼头。

裴慕辞自?然的接过,替她挽起宽袖,“别闹出?汗了。”

清妩横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跟他讲。

婉儿不知不觉贴过来牵她,看着她手腕间的一圈红痕,童音稚嫩,“姨母,这是什?么呀?”

清妩欺负婉儿年龄小,只管闭着眼蒙骗她,“昨晚口渴,起夜时不小心跌了一跤。”

“不对不对。”裴嘉念摇头晃脑的,“我追兔子时摔跤,都是磕在膝盖手肘的,没?有?跌娘亲这处的。”

清妩哑然,转而又觉得不对劲,“裴嘉念,你又去后山乱跑了不是?”

哪有?女孩子,成天疯跑这抓兔子那掏蚂蚁洞的,简直没?规矩!

裴嘉念听着被唤大?名,脖子一缩,就朝父亲身后躲。

清妩见她又这般逃罚,抄起身后磨的光滑的树枝,冲裴慕辞喊:“你看看她,不教训是不成的,哪日把?婉儿带坏了,我怎么跟徐莺交代。”

裴嘉念小手攥住父亲的小指,裴慕辞哪还舍得将人交出?去,蹲下身,耐心的教导。

“小念说是不是答应过我不能惹娘亲生气?,要听话的?”

嘉念点点头,想到一向好说话的父亲虽不会责骂,但通篇的书罚抄下来,也要耽误好些玩耍时间。

她立刻又说道:“那娘亲也不听话,她前?日、大?前?日,背着爹爹出?去吃冰盏,还带了九连环回来贿赂我们,让我和婉儿姐姐别说出?去。”

清妩没?想到过了两天的事,居然会被这小丫头出?卖了,一时无语望天。

裴慕辞揶揄的睨着她,没?放过她任何一个试图遮掩的表情。

裴嘉念笑的可开心了,大?嚷道:“爹爹可要罚娘亲?”

“喏。”裴慕辞指指清妩手腕上显目的红痕,“爹爹已?经教训过你娘了哦。”

“裴元皙!”清妩去捂他的嘴。

“你又在女儿面前?胡说八道!”

她忍无可忍,只想把?这父子俩一块收拾了去。

裴慕辞张开双臂,将扑来的人揽入怀中,侧目而笑。

他褪下了凌厉漠然的皮囊,只余一身的清隽尔雅,清妩被这般风采迷了眼,忽觉身上一轻,便被他穿膝横抱起。

“孩子孩子!”清妩害臊得不行,猛拍他的胳膊。

裴慕辞微微偏头,一个眼风扫过去。

两个长?相乖巧的小辫女孩并排坐在石墩上,掩耳盗铃般捂着眼。

裴嘉念从指缝中去看逶迤的两道背影,笑声璀璨。

“爹爹又要教训娘亲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