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海之行勉强落下帷幕。船工共二十八位,现下只剩十几个了。其余几个也或多或少受了伤,总的来说,回来时有些狼狈。
即便如此,“海姬的宝藏”依旧只够填满一个箱子。我可以看出来,活着的船工内心都有些不满,因为他们所拿的财宝和总数相比简直是九牛一毛,而且按照这个数量,只能全部上交朝廷,自己是决计得不到这么多的。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钱算是自己拿命挣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拱手上交?
他们又不为朝廷卖命。他们就是为了养家糊口罢了。
澜先生左臂受伤,缠上纱布后就用青袍遮盖起来。她的表情满不在乎,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有漪私底下偷偷告诉我,海姬的发簪很锋利,已经伤到澜姑姑的肌肉,若要彻底养好怕是得一个多月了。
我有些难过。澜先生负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毕竟我和有漪表面上是保护澜姑姑的,结果却让她的左手一个月不能乱动。尤其是有漪告诉我,澜姑姑是用左手执剑的,我内心的愧疚感就愈发强烈了。
澜先生很懂得别人的心境。我什么话都还没说,她先反过来安慰我。几天后,船只终于回港了。
江鑫受的伤很严重,第一时间送到我们那里去抢救。不愧是静水的弟子,我的师姐们平常看着摆烂无比,但一旦有正事,她们比谁都认真。很快她们就安顿好了江鑫。其间的有条不紊,分工协作令我心里大加赞叹:这就是一个团队该有的样子!
澜先生需要向太子上报结果,故不在微澜居;上报完毕,还要继续待在太子身边辅导其功课。我很担心她的手臂,有漪也担心,几次想提着药箱去找她。
我急于表现自己在小班里的学习成果,给澜先生写去一封信,信里内容大概是想去替她疗伤,顺便去看看她云云。澜先生不久就回信批准了,还夸赞我的字很端正。
澜先生一旦呆在东宫,就不仅仅是我们的掌门人了,而是太子太傅。平常我们不能直接去找她,必须先写信向太子申请才行。既然澜先生都回了信,想必太子也允准了。
有漪去收拾药箱,我则坐在旁边愣想。太子我梦见过,但按时间算起来大概得是好几年以前了,现在的他不知长什么样?
一小时后,我们抵达目的地。在侍卫的注视下,我们两个穿过一扇又一扇朱门,向里深入。皇宫看起来就像个密不透风的监狱,把所有人的梦想都锁在里面。宫斗剧诚不欺我,这里的氛围压抑的让人心慌。
直到靠近东宫,我才感觉到一丝轻松。这种感觉就像阴暗闷热的屋子里突然漏进一缕凉风,让人紧绷的心能稍稍平静一点。这大抵是澜先生在的缘故。
东宫其实只是旁人为了方便给它起的名字,它真正的名字据说是太子自己起的——永澜殿。
啧啧啧。
我心底涌起一丝奇异的感觉。这太子,还是个妈宝男吗?澜姑姑之于他,可不就是如同母亲一样?
我还以为太子和皇帝一样,总要有个太监在外面用尖细的嗓音通报什么“静水弟子若汐有漪求见——”之类的,结果没有。只是一个侍卫向里面一抱拳:“澜先生,若汐和有漪姑娘来了。”
澜先生熟悉的声音在里面响起:“快请她们进来。”
我和有漪踏进殿来。太子就坐在左侧的内殿,正在写文;澜先生扶着他的椅背站在他身侧,此时抬着头满面微笑看着我们。
太子没抬头,一心一意专注于眼前的事情。我偷偷打量他。太子比若汐(也就是我)稍大一点,温润如玉,约莫十三四岁。俊朗的脸庞,英气的双眼,以及全身散发的温文尔雅的气质,很难想象到他以前是个皇家混混。
都是澜姑姑教的好呀。
澜先生见我们一直站着,笑道:“快坐吧。”
太子终于抬眼了。他马上搁下笔,很热情的笑着站起来。
“你们就是老师说的静水弟子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清丽大气。”
我和有漪浅浅纳了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老师的学生,那就是我的同学了。那我们都一样呀!”
多么开朗的太子啊。没见过这样的。
还以为太子必须要端着姿态,高高在上呢。
那太子之后必然成为下一个皇帝,如此看起来倒不像是个准皇帝,倒和外面的逍遥王有点类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