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差却互相看一眼,并不敢开门,只因在展昭出现之前,秦立和王有志刚进去,秦大人特地吩咐了,任何人不得入内;况且这几日他们察言观色,能感觉到牢中那名女犯并不寻常,秦大人亲自来牢里这事也很不寻常,他们实在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展昭见他们推三阻四,心中更疑,抽出巨阙宝剑将门锁一剑斩断,径直闯了进去。两个牢差慌慌张张紧跟其后,又不敢阻拦。
展昭问:“牢里的女犯在何处?”
牢差只好硬着头皮指路。
此时秦立正一声令下:“行刑!”
突然他身后响起一阵急促而纷乱的脚步,两名刽子手刚把手里的绳索绷直,却又都松了手,看向他身后。
“晴云。”秦立听见有人声音发颤地喊,他回头,就见展昭提剑站在自己身后,他忍不住浑身一哆嗦。
展昭眼眶发红,伴随着眼里痛楚而来的是满腔怒火、一身煞气。秦立从未见过这样的展昭,以往所见,他总是安稳沉静地跟在包拯身旁。
“放开她!”展昭一声断喝,如平地惊雷。
众人虽是奉命行事,然而已觉情形不妙,如今都赶紧撒开手,远远退开,生怕跟自己沾上一星半点儿关系。
沐晴云本就昏迷,是被强行“站”起来,众人撒手,她就往一旁瘫软倒去,展昭大步上前将她扶住,靠在自己臂膀,用手探了探鼻息,好在鼻息尚存,只是浑身火烫。他心中一阵揪痛,又忙取出她口中破布。
秦立在一旁躬着身子,暗里拉了拉身旁的师爷,示意和他一起悄悄溜走。刚往牢门口退了半步,展昭的长剑已抵在他喉咙。
秦立脸“唰”地白了,壮着胆子辩道:“误、误会,展、展大人……”
展昭厉声道:“我问你,她姓沐,还是姓秦?!”
秦立不敢答,王有志拿着供状的手更是瑟瑟发抖。
“她是姓沐、还是姓秦——?!”展昭再次逼问,说是目眦俱裂也不为过。
秦立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展大人,下官、下官……”
展昭握剑的手已青筋暴起,抵在他颈项的剑尖微微发颤,良久未移开。秦立都快哭出来了。
终于,展昭收回了剑,沉声对王有志道:“供词拿来。”
秦立喘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脖子。毕竟有句话叫“冲冠一怒为红颜”,方才他真害怕展昭一冲动把自己喉咙捅个窟窿。
王有志不情不愿战战兢兢把供状递给了展昭。
展昭略略看过,但见供状上已将沐晴云更名换姓,满纸编撰之词。他将供词收于怀中,大声道:“太康县众衙差听令,县令秦立蓄意隐瞒烟霞寺住持命案实情,对无关人等屈打成招、草菅人命,并涉嫌盗取寺中财物,即刻押往开封府受审。师爷王有志一并押往开封府询证。”
秦立顿时慌了,看向周围的牢差,道:“谁敢动我?我是一县之主,你们的衣食父母!”
周围的牢差平日里都是吃县衙的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秦立见展昭扶着沐晴云不放手,自然分身乏术,他自恃可以逃脱一命,便豁出去对师爷道:“我们走!”
展昭看向那些牢差,一字一顿道:“今日若让秦立离开,尔等皆是共犯!”
此言一出,牢差们不敢犹豫,唰唰几柄钢刀架在秦立和王有志身上,立刻将他们制住了。
展昭抱起沐晴云,和众人一起走出去。
离开了阴暗的地牢初到地面,正午的阳光耀得人一时睁不开眼。他埋头看了看怀里的人,沐晴云脸颊处肿胀青紫一片,因为高热和缺水,她的嘴唇已干裂出血。自从在牢里第一眼看到沐晴云开始,他的心痛和自责就从未停止,像要把他的心撕裂。
也许是阳光的温度,也许是久违的微风,也许是熟悉的温柔气息,沐晴云醒了。她晕晕乎乎醒在展昭怀里,一睁眼,就看见了雨后的碧空和绿叶,还有展昭那棱角分明的下巴。
沐晴云产生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是展昭来救自己了,还是在梦中?她想要确认,所以想伸手摸一摸展昭的下巴,可惜用尽全力也无法把手举高,在半空中顿了一秒,最后奋力一把拽住他胸口的白色衣衿。
这一拽如同拽在展昭心上,展昭低头,正看到她满是淤伤的手指,触目惊心。沐晴云感觉实实在在摸到人了,于是放了心,手臂又软软垂下来,在弄皱的衣服上留下一团交错的血痕。
展昭心碎,唤道:“晴云……”
沐晴云笑笑,说道:“展昭,我就知道你会来。”她心知自己虚弱,怕展昭听不到,已经扯着冒烟的嗓子在用力嚷嚷了,然而实际上声音还是细如蚊蚋。等展昭俯身把耳朵贴过去,她又昏过去了。
展昭带着一众人走到县衙门口,陆仁甲已将马车停在门外等着他。见了他怀中的沐晴云,既惊诧又心痛,嘴唇颤抖着嗫嚅数次,未说出一句完整话来:“展大人,她、她……”
展昭牵挂地看了沐晴云一眼,把她交给陆仁甲,道:“陆兄,她身上有伤,又在发热,拜托你送她到开封府,公孙先生会找人为她医治,我和他们另行回城。”
陆仁甲听他这么一说,才稍微宽了心,又看了看不远处被押解的秦立,心里顿时也猜着了七八分,当下应道:“好,我一定好好送她回去。大人您一路当心。”
展昭目送他们上了马车,这才回头向身后的众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