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从床上坐起身来,如同经历了一场长久的酣睡,神志清明。
公孙策面带微笑坐在他面前:“你终于醒了。”
展昭环顾四周,看屋内的陈设此处应该是在静安寺内,疑惑道:“公孙先生?”
公孙策一面起身替他倒茶,一面道:“包大人听闻你被困山中,便立刻命我赶来查看。那火烧了一日一夜,所幸后来下起大雨,是陈道长在一处山坡上找到了你。我已替你看过,身体并无大碍。丹阳草也俱在,智空大师和陈道长正在闭关作法封印玄灵塔。”
展昭忙问:“晴云呢,她也无碍么?”
公孙策将茶递到他手中,颇有难色,说道:“沐姑娘她……她却不见了。我们找遍山上山下,都未见到她。”
展昭急道:“她一直和我在一起,怎会见了我而未见她?”
公孙策颇为担心地看着他:“我们也料想她在你附近,不过确实没有发现。寺里和乡里的人还在继续找。”
“我出去找。”话说完,展昭就披衣出门。
刚好寺里的和尚送饭食过来,公孙策赶到门边:“哎,先吃些东西再……”话说到一半,发现已没了人影。
那和尚心下了然,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吉人自有天相。”
半月后,展昭回到京城。他半长的头发绑在脑后,神形憔悴,眼中满是血丝,嘴唇周围布满了青色的胡茬,只有身板依然习惯性地挺得笔直,一步步向开封府走去。
刚进城门,便看到大队的人马朝城外走。车、轿、马匹、行李、随从,从街头到街尾绵延不绝、浩浩荡荡,显然是京中权贵之家,只是却没有了一贯的喝斥与张扬,只有马蹄的嗒嗒声和车轱辘滚动的声音,走得缓慢而安静。待他们走过了,街上围观的众人才议论纷纷起来:
“真没想到庆王爷也会有今天啊!”
“唉,听说他不但收受贿赂,还纵容儿女杀人放火咧。”
“啧啧,难怪皇上不肯留他们在京城。”
“瞎议论什么,朝中之事岂是尔等能明白呀?”
“秀才,我们谈我们的,干你何事?”
展昭从嘈杂的街边走过,听着耳旁的流言蜚语,却对人们所议之事毫不关心,未曾多看一眼,径直回到开封府衙。
包拯正在书房与公孙策议事,见他走入,忙搁笔关切道:“展护卫,你回来了。”本想问沐晴云的下落,但见展昭形容憔悴,面色冷峻,想来是没找着,也就不忍再问。
展昭提起长襟直直跪倒在地,道:“属下向包大人请罪。”
包拯忙从桌后转身出来,扶道:“何罪之有?”
展昭却不肯起,道:“属下奉命送玄灵塔往静安寺封印,事毕后本该尽快回开封府复命,却迁延数日,实乃因私忘公,请大人责罚。”
包拯皱着眉满是心疼:“本府听公孙先生回来说起,你为了寻找沐姑娘的下落费尽心力。沐姑娘是为了开封府之事才去白龙坡进而遭遇山火不见踪影,就算她不是你的朋友,我们也该尽力寻找,何来的因私忘公,你快起来吧。”
展昭这才站了起来。
公孙策在一旁宽慰道:“展护卫,其实我们找遍山坡周围,没有看到任何尸首残骸,亦没有见到沐姑娘任何随身之物,也可以说是一件好事。包大人已命府衙的人继续全力查探,一定会有沐姑娘的消息的。”
包拯拿起桌上的一卷卷宗递给他道:“你可知道白龙坡的那场山火是有人蓄意为之?”
“哦?是谁?”展昭忙展开案卷查看,案情不长,寥寥看过,只见上面写道:“……敏宁郡主赵玥兮,因庆王府被罚及郭家退婚而对展昭怀恨在心,于白龙坡令手下十余人纵火……”
他合眼叹道:“原来是她。”暗暗自责原来是自己连累了沐晴云。
包拯又道:“圣上听闻此事十分震怒,言敏宁郡主竟敢罔顾国法,私自谋害御前侍卫,实乃置圣上安危于不顾,庆王爷教女无方、难辞其咎,已下旨罚没了庆王府在京中置办的所有家业田地,令他们不得再在京中逗留。但敏宁郡主年纪尚幼,庆王苦苦哀求之下,皇上暂且免了她死罪,将她贬为庶民,并令庆王府一干人等不得助其生活。本府已向皇上进言:全力寻找沐姑娘的下落,若是沐姑娘平安无事便罢;若是沐姑娘她……有什么闪失,一切按大宋律例处置。皇上允了。”
展昭合上卷宗,将它轻轻放回桌上,并未再说什么。一切既已尘埃落定,那么他所关心的,只有沐晴云而已。
包拯看着他熬红的双眼,道:“展护卫,你连日风餐露宿,不如先回房休息。”
展昭摇摇头:“属下愿在此听候大人差遣。”
公孙策递过一盏茶来,道:“无论如何,保重身体要紧,切莫勉强。”
展昭神情执拗:“我并未勉强。”
包拯亦坚持让他先休息,便道:“可眼下确实无事差遣于你。”
展昭道:“既然如此,属下外出巡街。告退。”说罢转身离去,剩下包拯和公孙策面面相觑。
有时候人越是心里难受,便越害怕一个人呆着,越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去。因为只有让声音和琐事充斥在自己周围,才能让自己不用时时刻刻想到那些难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