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叔叔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总是阴阴沉沉的,他们俩生活在一起,也总被人问到,
“你只有一个叔叔吗,我们都有爸妈啊!你爸妈是不是不要你了?”
那是黑娃第一次打人,非常肯定,那几个人的手被他骨头硌的很疼。
那天我回到家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
我们都没有说话。
直到第二天醒来,他睁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叔叔。一度怀疑他站了一整晚,然后看到了床头石桌上两只肥的流油的大鸡腿。
那是他第一次吃到两只鸡腿。
叔叔说:当你只能吃到一只鸡腿,那永远是别人对你的赏赐,只有当你能靠自己吃到两只鸡腿时,那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这就是他瘦小的原因,应该是饿的……
“懂了吗?
”“嗯嗯。”
他极力的点着头,尽量睁大着眼睛,此时他的眼睛里能装下星河。
“把它吃了,然后跟我去山上”叔叔摇了摇头,终止了他正尽兴的表演,随手递过来一株荆刺草。
黑娃望着叔叔手中的荆刺草,从口腔到味蕾便不自主的传来痛苦的记忆。
从他记事起,叔叔就隔三差五的给他吃一株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了,为此他还特意在周围的山间,石崖处寻找过,可是都无从踪迹。
“叔叔,今天可不可以不吃它,实在是太难吃了。”
黑娃还想挣扎一下,可是望向叔叔盯过来那要吃人的眼神,吃掉它,总比被吃掉的要好。
“好吧!”
他泄气的说道,伸手接过叔叔递过来的荆刺草,手指刚一接触那草体,指尖较嫩的部位便传来一股灼烧般的刺痛感,这也是为什么叫它荆刺草的原因。
他闭着眼睛将整株草咬在嘴中,瞬间,火辣辣的痛楚传遍了整个口腔,
若是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吐了出去,可是就他以往的经验,吐出去会有不好的事件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飞速的咀嚼。
可是这样一来,第二重难关就要来了,十级的苦感,能让人怀疑人生,每一次到达这种感受的时间,他都会问自己,这个世间还有比这更苦的物了吗?
若有的话也就是他的人生了。
“咕噜!”
吃苦并不是人生的真谛,咽下去才是。他急忙将草咽到肚子里,火热感就在这个过程中顺着咽喉,传遍了整个肠胃。
“叔叔,我还是棒的吧!”
黑娃强忍着不适,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
“嗯嗯,厉害厉害。”
叔叔敷衍道,转身就向外走去,一定是看不下去他的表演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从他记事起,就有着和别人家小孩不一样的地方,仿佛瞬间就从孩童的思维跳跃到了成人,以至于他脑子与身体一直都是格格不入。
哎,明明对那些小孩都是很管用的,看来还要继续努力呀。
山路很是遥远,道路很是崎岖。
与其说是崎岖,不如说是根本就没有,山的一侧是当地人闻风丧胆的毒荆草,他有幸中过一次毒,从此之后他们都是走另一侧的悬崖石壁。
叔叔问他怕吗!
他说怕吃不上鸡腿!
叔叔笑了,第一次见他笑。
叔叔喜欢走在前面,黑娃每次都要拼了命才不会被他落下。
天气很热,阳光照射在石丛路上,脚上单薄的草履一下子变得微不足道了,炙热蔓延在脚板上,叔叔全程都是轻描淡写间便走了过去,他只能加快步伐。
黑娃总是望着他的背前行,风时而会从右侧的深谷中呼啸出来,我要在风出来之前找一块坚固的石头,牢牢地趴在上面。
叔叔跟黑娃说过,他是不会帮忙的,所以要自己想办法去应对一切的危险。
不过叔叔每次都会面向他的方向,抬着头,背着手,看着。
叔叔给他的感觉就像思噫鸟,总是在眺望,期盼着未归的东西。
“黑娃,跟紧了,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陪你来了。”
叔叔突然的话将黑娃从思绪中抽离出来,他愣了一下,心中像是一堆调味剂混在了一起。想问为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熟悉的路,今天格外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