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秦国人对邯郸这个地方的感情都十分复杂,可以说是爱恨交加。
长平一战,大秦打断了赵国脊梁,曾一度兵临城下。可赵人就是誓死不降,一座孤城在四十万秦军的围困下愣是守了将近两年的时间,守到了信陵君援军,使得大秦大败而归。
这对于历尽千辛万苦,打赢了长平一战,认为灭赵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的秦人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
很多秦人都不理解:你赵国四十万青壮都被我们打败了,你们为什么还不投降!
这种不理解,在接下来五国伐秦之后,难免就演变成了怨愤。
接下来的十几年间,赵国与秦国又屡屡交战,一个虚弱到了极点的国家愣是如同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死活打不下来,甚至和秦军交手还屡屡有胜,简直是活见鬼了。
所以,对于邯郸,秦人的感情是复杂的,既有恨意,也有钦佩。
乔松是后世人,总是习惯于以后世的眼光来看待当前的事物。所以,他对于这座邯郸城并无多少恨意,更多的则是一种惋惜。
一路行来,乔松也看遍了赵国民风,赵人勇武不假,但同样纯朴。和更多的韩国,魏国,齐国底层平民没有什么两样,都只为求活而已。
只不过相比起其他国家,这片土地上的民众相对来说更加的直来直往,更加的讲求恩仇必报。
马车外的邯郸城门卫兵只是例行公事一般的检查了一下乔松四人的身份,随后就放行了,并未像其他边远地区城卫军士兵榨取过往行人油水,倒是规矩了不少。
想来也是,毕竟是一国之都,总要注意一些形象的。
穿过长达十几米的城墙甬道,眼前豁然开朗。赵国地处北方,相比起地处中原地区的韩国来说,建筑风格更加的粗犷,充斥着燕赵之地特有的豪迈之气。
乔松是从南城门进城的,走的是邯郸的主干道,沿着这条路一路走下去,就可以看到赵国的宫城。脚下这条街道十分宽敞,粗略估计至少可以容纳二三十辆马车并行。
“公子,我们是先去客舍,还是……”
马车外传来了一道女子声音,不出意外,便是惊鲵了。她已经完成了关于使节车马遇刺一事的调查,前往洛阳与乔松汇合,然后跟他一路来了赵国。
“先去客舍吧。”
“唯!”
马车缓缓的行走在街道上,沿街两侧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只听天际间突兀的响起了一阵悠长的低吟,仿佛是某种军号。四周的赵人听到这声音,纷纷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向着街道两侧散开。驾车的玄翦也同样扬鞭,将马车暂时赶到了旁边的街道口。
车内的乔松怔了一下,道:“是号角?”
这两年间,乔松经常前往蓝田作坊,那里紧挨着蓝田大营,数十万大军沟通自然有自己的方法,军号便是其中之一。
秦军的军号以犀牛角制成,其音色低沉充满肃杀之气。但这赵军号角,却充满了北地的苍凉。
荀夫子点了点头:“恐怕是出征北疆的大军。”
北疆?
乔松皱了皱眉头,想起了路上听闻北边胡族南下的消息。
赵国地处北疆,但物产并不贫乏。尤其是在更北边的胡人那里,有大量七国所需要的战马,毛皮,牲畜,矿产,药材等东西,所以仍旧有不少商旅来往。
一路上,乔松不止一次听闻商旅说起北边今年天气异常寒冷,早早地就下起了雪。
草原游牧民族全靠放牧为生,一旦遭遇大雪天,牲畜冻死无数定然会饿死人。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南下劫掠就成了唯一的途径。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了,想来北疆情况并不怎么好。
轰隆隆……
渐渐地,号角声越来越近。紧跟着,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脚下的街道震颤了起来。视线尽头,一抹耀眼的红色呼啸而至。
那是一支由百来名铁骑组成的队伍,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汉子,其眉眼间蕴含冷肃之气,一张方正的脸不怒自威。此人胯下战马的一侧,栓着一把剑,那是一把剑身比起寻常宝剑要更加宽阔的剑。
再看其麾下兵马,一个个兵卒肌肤粗糙,肌肉遒劲,将一身布满刀劈斧砍痕迹的战甲撑得鼓鼓囊囊的。更渗人的是,这些士卒一个个目光坚定,杀气腾腾。
整支队伍从出现到消失,只用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期间除了马蹄声,行进间没有一丝杂音,没有一人说话,仿佛沉默的死神。
骑兵疾驰而过,宛如一阵飓风,给人以深深的震撼。
很显然,这是一支久经战场的精锐之军。这样的军队,充满着北地的风霜气息,并非之前乔松所看见过那些守城门的大头兵可比的。
而那个将领是……
在看到这支铁骑的第一时间,乔松便被对方所吸引,就好像那人就该站在点将台上发号施令一般。
“那把剑叫做镇岳。”荀夫子的声音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