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至此处,人已离去。
而除却狐女多看了几眼亚特特之外,其余的勇者只是稍一点头、有的更是一眼未看的跟着蠍转身离去,只留下亚特特站在据点的大厅之中,手上仍旧握着那柄绽放光晕的长矛。
万籁俱寂。
王都,外城街道。
在这稍稍安静些的三楼餐厅之中,这个时间点并没有什么客人,只有打着瞌睡的老板和偷闲推牌九的店员——法雷尔和米莎也没有要求点些什么特别耗时耗力的菜品,事实上他们也只是走累了,想要找一家安静些的餐厅坐坐。
最终,只是让店员上了两客甜点和冰茶,两人就在临街的窗边坐下,吹着和熙的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着聊着,法雷尔忽的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个故事,于是在肚里揉了揉、捏了捏,用适应着这个世界的说法讲给米莎听。
在很久很久之前,东方的某个神秘国度之中的一座高山之上,曾经居住着一伙供奉神灵、信奉依靠所谓呼吸、思考和运动就能够成为神灵的一员的教士。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小教士异常特殊。因为他并非是哪位教士的孩子,也不是信奉神灵的信徒们的孩子,而是在一次巨大的迷雾之后,据说有一条火红色的巨龙从西方飞来,变化成一个婴儿躺在神灵的雕塑之下,教主因此把这个小教士当做是巨龙的转生,如同儿子一般的抚养长大。
后来,小教士变得比高山上的所有教士都厉害,他甚至不去学习教士们所钻研的法术,而是自己结合异教徒的法术,创造了一门极其厉害的法术,这法术让他可以如同飞行一般的跳跃,踩在蜘蛛的蛛网上也不会坠断蛛丝,甚至可以空手粉碎钢铁,把坚硬的铁块像是盐粒一样一点点的在手中磨碎。
但是就算他的法术如此厉害,他的内心也不比一个小孩子复杂到哪里去,从未见过世界之间的黑暗和恶意的他,就算再修炼一百年的法术,也难以成为神灵。
于是,教主命令这位小教士走下高山,去普通的城市之中感受人的复杂。
小教士遭遇了很多很多。
他遇到过不需要任何理由、只因为快乐而在街头斩人的杀人狂,遇到过凭借自己的贵族身份而对贫民肆意行暴的骄奢贵族,见到过决意以死来警醒腐败的官府的义士,还见到过不需要任何回报,只是默默的拯救着普通人的侠客。
他也遇到了一个使用傀儡术的女人,女人正在寻求有本领的人的帮助来拯救这个国家,因为其年纪太小、举止异常,就用一种飞针攻击了他以作为测试,他却把飞针拗成了一枚指环,以此向女人证明他有着可以帮她的本领。他们毫不意外的相遇,毫不意外的相爱。
教士帮助女人追查着想要运用毒药来控制整个国家的势力的下落,找到了想要靠吸收活人的胎儿来成为邪神的贵族,打败了被贵族控制的整支军队。
期间,他们曾经遭遇过无数的风险,教士为了救女人而身中剧毒,险些丧命。
不过,一切的一切,最终都在他们的努力之下水落石出。
教士最终悲哀的发现,制造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正是女人的父亲。
在一场血红色的夜晚之后,本该心里不能有任何情感波动、两手只会为正义而染血的教士,亲手一点点的杀死了女人的父亲,并把这个秘密永远的隐瞒下去。
他认真的思考着,认为自己这一辈子哪怕不能成为神灵,也要继续和女人生活下去。
可是,当你以为,你能够拯救世界的时候,个人的微小力量,永远都是无足轻重的。
战争最终还是到来了,而教士在幼年之时就被预言的成为神灵的契机“火焰中的花朵”,也在他最不想要到来的时刻展露在他的眼前。
为了能够拯救被乱兵所屠戮的民众,女人引爆了自己的傀儡之中的炸药,把整栋大楼炸倒,堵住了乱兵的去路。
那在火焰之中被吞噬的身影,其投影落在地上,就如同一朵花。
他所等待的成为神灵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但直到一百年后、两百年后,仍旧有教士们在那座高山之上的悬崖顶点,看到一位面容如同青年、头发却苍白如老人的教士,教士坐在云雾之中,像是神灵一般,却又始终不曾真的飞走,一直留在那座高山之上。
“在真武后山某处的秘库中,有一柄宝剑,以白玉为护手,以乌木为柄,收在一口平平无奇的木鞘之中,剑身青色花纹犹如双龙相缠,锋锐绝伦,切金断玉如同削纸破竹。”
在那剑身之上,有一枚乌铁鎏金的指环,两头细尖,就如同一根被拗弯的乌金飞针一般,紧紧的嵌在揉剑术锻造的古剑剑胎之中,任谁也分不开。”
故事讲到这里,法雷尔才停下自己的讲述。
虽然不过是在那间昏黄的小屋之内偶然读过的一篇小说的手稿,但他却一直牢牢的将其记在自己的心底,原因其实没有其他,就是即便现在亲口讲来,他依旧是一股意难平。
米莎·阿斯塔尔认认真真的听了很久,没有错过一句话。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纤细的手指握住了法雷尔的手。
法雷尔看着她那明亮的眼眸。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法雷尔。”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我们不会变成教士和女人的——永远也不会。”
“故事的结局无法改变,我们的现在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法雷尔。”
“我不会离你而去。”
“我就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面对米莎的声音,法雷尔的喉咙之中仿佛有石块堵塞,半晌不能做声。
跟着,他才慢慢的开口:“Till death do us part......”
法雷尔只能说出如此的话语。
“不。”
米莎却摇了摇头。
“la muerte no puede separarnos(死亡亦无法将我们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