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望终于回到了雾林山。
这个承载了她许多不愿回想的记忆的地方早已改头换面,它现在更为人熟知的名字是丹墨书院,是寒门学子、贫家修士的首选之地。
因为诸多考虑,山上新开辟了一个山门,划分了区域,修士走原本的南门,学子走新开辟的东门。于是裴望仍然顺着记忆中的老路往前走,无需向人问路。
来到那阔别了二十年的山门前,裴望发觉这里竟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个刻着“丹墨书院”四个大字的景观石。
裴望没有丹墨书院学子都有的身份牌,被拦在了山门外。守山门的学子年纪不大,脆生生地问她是不是来拜访的散修。
裴望的模样与名门大派确实一点不沾边,往好听了说是不拘小节,说得直白些,就是朴素且凌乱,那泥塑的面具盯久了还有些诡异。
裴望有些犹豫要怎么回答。
见她不说话,守山弟子越发疑惑。最终,裴望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下裴望。来找……”裴望斟酌一番,说道:“告诉司琅或吴慈,就说裴望…回来了。”
守山弟子圆圆的小脸先是有些迷茫,然后便开始震惊,抓起身份牌操作一番,喊道:“师兄!有个客人说她叫裴望!啊,嗯,嗯嗯!是!有劳师兄了!”
说罢,守山弟子连忙请她在山门口的石桌凳坐下,为她端上一套茶具,一边泡茶一边说道:“先生他们很快就要来了,前辈且先等着。”
裴望没有异议。
茶还没泡好,司琅便急匆匆地御剑飞了过来。他连忙停到裴望面前不远的地方,睁大了眼,惊诧又谨慎地看了又看,好半天才说道:“裴师妹,真的是你?”
“真是我。”裴望点头。她取下面具,又拿出当年文惜墨给她换的那个传讯玉简,让司琅确认了,司琅才终于放下心来。
“真是你,裴师妹,你终于回来了!”重逢的喜悦之余,司琅也有些心情复杂,没什么真实感。他叹道:“师妹,你不知道,这些年还有几人想冒充你混进来,原本我还想着这次多半也是……”
司琅又叹了口气,又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来,快进来吧,师尊知道你回来,一定很高兴。”
两人一起进了山门,司琅自发地给裴望述说他们这些年的情况。
“吴慈和遇安前些日子一道出去了,小鱼要回她家里一段时间,师尊一直在后山。其他的,也一切都好。”司琅不是很确定裴望还记不记得那三个小的,便没有多提。
“嗯。都好就好。”裴望点头。
“师妹,你当年一去不回后,真是发生了许多事。”司琅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和师尊都不在,又到处都是仇家,那些年过得真是十分不容易。”
“但好在都过去了。师尊回来了,现在你也回来了,等过些时日小鱼也抽身回来,我们便又是团团圆圆的,没有比这更好的了。”司琅说着说着,心中有些泛酸,眼圈差点一红,连忙止住话头。
“嗯。”裴望平静地点头。
“师尊他当年回来时,身体亏空得厉害,这些年一直在后山养着,师妹若是累了,便先回住处休整,你的闲情居还是原样。若是不累,现在就可去后山见师尊。”司琅说道。
“现在吧。”裴望说,她不欲在这里停留太久。
雾林山上,从来都不是她的归宿。
“好,好。你回来,师尊一定高兴。师尊他……”司琅看着裴望一路上都过于平静的反应,还是没能说完。
师尊他,最疼爱、最牵挂的就是你。
“玉霄,就是我的小狼,它去哪儿了?”
走着走着,裴望忽然问道。
司琅一噎,半晌才十分惭愧地回答道:“是我们照顾不周,你离开后没几年,玉霄它就自己离开了,我们怎么找、怎么打听也没找到线索。”
“这样啊。”裴望点点头。
“裴师妹……”司琅越发愧疚,恨不得裴望指责他一番。
“没事。它大概也有自己要做的事。”裴望说道。她当初和玉霄立下平等契约就是为了以后玉霄能走它自己选择的路,会有今天,不如说是她所期望的。
后山要到了。
司琅停下脚步,对裴望说道:“师尊就在后山修养着,他老人家比从前……安静了不少,性情也变了些。但我想师尊对你的牵挂是变不了的。你们叙旧,我便不掺和,先回去了。”
裴望看着司琅远去,才转身走进后山。
后山,与裴望回忆中的后山亦是没什么不同,是个裴望从前不愿回忆的地方。
山上风大,裴望的衣袍被吹得猎猎作响。文惜墨立在远处,背对着她,似乎并未觉察到有人来。
裴望向前走了几步就停下了。
她并未出声,只是看着文惜墨的背影。裴望不知道此刻心中涌出了什么样的感情,才会令她站在这里不言不语地望着文惜墨。
她看了会儿,感觉文惜墨似乎没怎么变,依然身长玉立,仙风道骨。但细看之下,仍然是变了的。比如他穿的衣裳,看上去价钱不到他原本金丝楠木大衣柜中那些高奢高定的十分之一,比如他的背脊似乎消瘦了些,比如……他站在那里,平白无故便透出些寂寥。
“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