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100块买个希望呗,就跟买彩票一样,万一走了狗屎运呢。”胖子的心态倒是挺好,果然是心宽体胖。
“你们是可以的,考公务员的说的。”钢蛋哼哼地说,“都希望当蛀虫?”
“你个小孩子懂什么,那叫为人民服务。”我说道,“可惜,现在连为人民服务,做人民公仆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现在还不好,朝九晚五,五天八小时,旱涝保收的。”钢蛋说,“我要有你们这样的生活,还不笑死,每天下班就打打游戏、抽抽烟,多好。”
“你现在不就是这样的生活。”我差点被他的话逗乐了。
“也对。唉——”钢蛋莫名地感叹起来,“电脑这行已经是夕阳产业了,我过几年还是要转行,等有钱了就先去考个驾照。”
“那你还不如趁早转行,这几年你年轻,在过几年年纪大了,选择面又要变窄了。”我说道,像是那些在网上营造焦虑感的主播。
“你弟弟现在能干什么,你说说呢?”胖子也加入进来,“要文凭没文凭,要学历没学历,要关系没关系,要背景没背景。他能做什么?什么也做不了。”
“被你说的,我现在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钢蛋按捺住朝胖子肩膀上来一拳的冲动,威胁道,“放心,我自杀之前肯定会先给你们一人一刀,陪我上路。”
“我不是这个意思——”胖子赶紧抓住钢蛋的胳膊,补充道,“他现在正规途经肯定不行,只能去捞偏门了,其实捞偏门也好的。”
“你是好的不教,尽在这里出馊主意。”钢蛋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去要要债,放放水,或者去场子里面找个大哥混混,那个来钱快,而且还有身边还不缺女人。呵呵。”不知为何,胖子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你整天就在这里意淫好了。”钢蛋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所说的大哥现在都在监狱里蹲着,扫黑除恶都关进去了,这年头要找大哥只能去监狱找了。”我说道,“我觉得吧,钢蛋这种情况,要么学手艺要么来块钱,再不济去对面的罗森打工,也比在私人的店里要好。”
“罗森都出来了。”钢蛋不屑地说。
“真的,罗森这种店里都是你这种小年轻在干,最起码体面一点,又不累,工资也不低,你要说技术,你现在弄的那些电脑能有什么技术可言呢?”我继续解释道。
“电脑是没什么技术,十年前还行,现在都透明了,是个人都会装机。”他点点头说道。
“所以啊,要么就去做销售,卖车卖房,成交一单也能拿不少提成,还能摸透这个里面的门道,以后我们包括你自己去买车买房就不会吃亏了。”我说道。
“销售不行,你弟弟那个暴脾气做不了销售,两句话不对路就要打起来,算了吧。”胖子在一旁插话道。
“也对,那就去摆个摊做早餐、做宵夜,那个虽然很辛苦,但真的是快钱。”我又说道。
“你弟弟那点手艺,他自己都吃不下。”胖子说。
“哪里明天就开业了,干之前肯定要做好充分准备。”我打断胖子的话,“自己先做,我们品尝,等我们都觉得差不多了,再去开业。再说了,那些早餐、宵夜哪里是米其林餐厅?一回生儿回熟,一个煎饼你摊个十次八次还不会?”
“不过现在都不让摆摊了啊。”钢蛋这个想法倒是还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借口。
“也对,你看想在油炸都要开店了。”胖子指了指周围,小小的油炸店五脏俱全。
“其实呢,我最希望的还是学一门手艺,随便什么手艺,哪怕是浴室里修脚的,也是一门不错的手艺。而且你别看,他们一天能赚不少钱,最起码几百块。”我说。
“修脚都出来了,也是让我给你们免费修脚,等你们满意了再出师?我——”钢蛋差点炸毛。
“修脚肯定是要拜师学艺了,你自己肯定弄不来,到时候你别把胖子的甲沟炎修出来吧,要截肢的找你算账。”
三个人就这样侃大山侃到半夜,才各自回家。
接下来几天,我都被公务员的成绩搞得百无聊赖的,转眼4月就进入了下旬,天气也慢慢好转,消失了一阵子的绵羊突然打电话来,叫我晚上去北站接他。
北站是D城在城东北边的一个高铁站,一般都是前往北京的火车。后来我才知道,他之前一直在山东J城出差,我说怎么一直没有他的声音呢。
“刚从江西游山玩水回来,又去山东走街串巷,你这日子过的真滋润。”我在电话里调侃道。
“我都快死了。”绵羊拿出他一贯的口吻说道,“我大概7点到,然后把我送去人民医院。”
“咋了?”我问道。
“唉,见面再说吧。”绵羊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在晶的苛责和侮辱下(“死外面算了!”),我驱车前往了北站。
那里人烟稀少,只有一路公交车进出,等我到达时,离7点还差几分钟。绵羊说快进站了,让我再等一会。
不一会,出站口出现了几个依稀的人影,其中一个便是绵羊。他背着个包,不紧不慢地朝我这里走来。
“怪不得最近没声音啊。去山东干嘛的?”我问道。
“培训,唉,生不如死。每天上课,从早上到晚,还要考试。”绵羊痛苦地说,“走走走,饿死了快。”
“说,请我去哪里吃?”我发动了汽车,离开了火车站的广场。
“先去人民医院。”绵羊说。
“咋的了?”
“是我爷爷,住院了。”绵羊说道。
“没事吧。”我惊呼一声,问道。
“事倒没多大事,就是麻烦。”绵羊看上去疲惫极了,不安地抖动着双腿,我真害怕他把副驾的地板踩通了。
十分钟后,我们走进了人民医院的住院部,没多一会就来到了绵羊爷爷的病房,在来之前我还去附近的商店里买了一些水果。
“这么客气干什么?”绵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应该的,应该的。”我掂量了一下水果的分量,“14年你忘了?你们四个还专程去看望我爷爷奶奶的,一晃都好几年过去了啊。虽说也没拎什么好东西,但是就这份心意我是一直记得的,像我这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不尽到我的本分浑身难受。”
“爷爷!”绵羊已经病房就喊道,我也跟着喊了一声,并把水果放在了床头柜上。
这是一件多人病房,三张床铺除了绵羊爷爷之后,还有一个中年男人,正百无聊赖地躺那里刷抖音。
这时候新的住院部还没正式启用,这旧住院部里到处都体现了年代感。绵羊的奶奶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嘴里振振有词。
“来了啊,哟,你也来了,感谢感谢。”绵羊的爷爷微眯着眼睛,张嘴说道。
他和在家里一个样,精神头挺好,丝毫没有看出来开过刀的样子。
“现在好些了吧。”绵羊恭敬地询问道。
“本来就没什么事,人老了多少会有些毛病,你奶奶不放心,非要我来医院住两天。”绵羊的爷爷说,“来医院查查,肯定是这里毛病那里毛病。”
“你少说两句,平时跟你说你又不听,医生都说了早点来医院治疗就好了,非要犟,天天就知道坐在门口下棋,下什么倒头象棋……”绵羊的奶奶嘴里开始嘀咕起来,说着说着脏话就开始出来了。
我知道绵羊奶奶是虔诚的基督徒,家里挂满了耶和华、耶稣和十字架的图像,但此刻丝毫没有感受到基督的仁爱和宽容。
绵羊轻轻叹了口气,在旁边嘘寒问暖起来。
“我去吃饭了。刚出差回来,晚饭还没吃。”绵羊说道,语调平缓而清晰,似乎怕老人听不到。
“今晚你要来陪我啊,你奶奶年纪大了,吃不消。”绵羊爷爷嘱咐道。
“什么吃不消,你住院全家人跟你受罪……”绵羊奶奶转换了话题,再次嘀咕起来。
“知道了。”绵羊应道。
没多一会,我们便离开了医院。
他没有了往日的兴致,一个劲的抽着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