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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浊水》

寒流掠境,秋叶飘飞时南境绿意依旧,仿佛寒冬只得过客。

雪,对于同盟人很陌生,他们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没见过传说中的“雪”,同盟境除去临近无尽山脉的荒部临近无尽山脉的部分、狼部西部的高原常年有雪,其余地区基本没有关于雪的记录。

寒风抹去秋炎,同盟人黑脸翻找厚衣物,搬出沉重的被服,哆哆嗦嗦骂骂咧咧之际却又为了能睡好觉暗喜,冬日对于生活在指带地区的他们更像是一种幸运。冬天不但带走了炎热,更是带走了让人头疼不已的雨水,哪怕冬天的雨让人不厌其烦,却远远好过其他季节动不动就淹没农田、冲毁路桥的洪水。

晴雨难定是同盟冬天的特色,一天下个几场毛毛雨,或干脆下个不停都是常态,而这些雨的特点就是“光下却不见水”,有时明明下了一整天,也仅仅是把地表弄湿,风一吹日头一晒没多久就干了。

山川异域,不同的的地理环境造就不同的气候,无形间也成就了当地的独特风俗。

北风为伴,不知不觉间张扬已离川南四日之久,没有后勤压力,又有前人铺路的领着六百号少年兵走得风驰电掣,离城仅四天就已向南行进了三百里,若不是前路已无可换乘马匹,由张镇集训队中选出的少年们绝对会被整得痛不欲生。

“香山”张扬一行的停驻地,别看地名让人喉舌欲动,事实却是另一回事。香山一名来于该地盛产的香叶,而该地是有名的穷山恶水。

“一山一山又一山,一弯一弯又一弯,爬过山绕过弯,睁眼又见山弯弯”香山民间的顺口溜诉说着本地居民的无奈,自我调侃时也向外界传达了一个明确信息,那就是此地穷山恶水。

张扬初入香山地界时没感觉到该地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可随着深入,他不由抚头苦笑。地形上,香山和铜部大部分山区没什么区别,两者入眼都是山,区别在于道路,铜部在张家的经营下,不说四通八达,至少不会出现百里山仅一路的情况。而香山就不一样,路是有,而且有很多,可这些道路全是山民收集香料的羊肠小道,别说跑马,走人都成问题,唯一一条可通车马的跑则是弯弯绕绕,早上在山一头,走到日晒三竿,一回头就能看到熟悉的景色。

香山很大,香山又很小,大于地界,小于人口,弯弯绕绕的山区里,沿途就六个小得可怜

村子,外加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集镇,张扬的到来直接让小镇人口翻了一倍。

“将军,我这地界还不错吧?您瞧那边。”

“对对对,最高那座,从那座到后面彐座看不清的山,这些全是我祖上争取到的……。”

半山腰的小镇平台上,张扬好气又好笑盯着身边的少年上瞧下看,而那同盟语流利到不行的少年一副傻样,怎么看都是个没经世事傻憨憨。

少年是典型的山里人,个不黑偏瘦人还黑黑的,十七岁的年龄却怎么看都像二十出头,姓“程”名“铁”的他已为人夫,不但讨了二个老婆,娃都生了两。

“将军,小人愿奉上半数领地以壮我军威严,还望将军莫要嫌弃…”程铁见将军大人不吭声不说话还皱眉,于是又开始扮傻献殷勤。

张扬无奈又懒得纠缠计上心头带笑来了一句:“有地契,有什么凭证吗?”

程铁一脸迷茫却反问:“难道将军家的领地有地契?”

张扬乐了带笑指向山脚营房:“他们就是地契,我家扎根桂洲快二百年了,至今还没有谁成功把地契毁了。”

程铁闻言苦笑,没了耗下去的精气神,只得苦声说出请求:“还望将军留点余地,祖辈传下的土地不能全败在我手上。程家人不多,除去几个弃地南逃的兄长,还有三四十号人要生活。”

张扬收起调笑之心认真问道:“说说你家往年的收入,以及需要多少才能维持正常。”

程铁皱眉细想片刻坦言:“具体营收我不是很清楚,贵邦未临前,程家治下共有二十七个村落,人口在一万五千左右,主要收人源于香料经手,以贵邦币值,以我这一脉得到分成计算,战前营收最好时也就在二百万左右,最差也在百万左右。”

张扬无奈一笑:“就这点?平均下来人均也就一百左右,你家长辈干啥吃的?我家仅张镇就能坻你这地方万倍,人口也就多出十几二十倍。”

程铁麻了也放心,感觉眼前这人对这穷山恶水没什么兴趣,至少不会狠劲压榨本就一穷二白的自己。放下心的程铁带笑自嘲:“山民穷苦彪野,祖上带他们逃进山林是为了活下去,本质就是为了逃离恶税徭役,也是因此我族不敢在税上动手脚,只能象征性收一点做做样子,生怕他们拿刀上门理论。另一个原因则是围堵,先祖入山前后都被周边的领主得罪了一遍,被他杀的人、毁灭的城镇不在少数,而这些仇怨可不是皇帝的一纸命令能平,数十年来,周边领主都在过境问题上动手动脚。”

张扬质疑一问:“真的?我怎么没看到记录。”

程铁无所谓耸肩一笑:“没有很正常。没见着同盟人之前,我还以为你们真如谣言说的一样,个个凶神恶煞长三条腿。”

张扬哈哈一笑:“凶神恶煞可以接受,三条腿也能忍忍,可割地一方就有点难了,我可以保你程家不愁吃穿安全,但领地一事基本无解,同盟给投诚者的开出的政策有三条:第一条:不动私财、不动人身、不计前嫌,条件是不涉军。第二条:保留部分权力,从地主变成管理者的协助人,条件是上缴部分身家、不涉军。

第三条:离地保财,军方不问去处、不问原由恭送出境,离境者相当于默认放弃原有一切。”

程铁纠结皱眉。

张扬补充提醒道:“第一条针对的是战前归附者,第二条是为那些半主动的人设计,第三条则是为那些走投无路的老顽固定的。理论上,程家不属三类中的任何一类,香山一地与我军没有纠葛,互不干涉,彼此间也没有利益或制度信仰上的冲突。依我之见,你们程家大可以以前的方式存在,区别仅在于交税,以前那种什么都不交的状态得交一下,多少都得交点意思意思。”

程铁纠结无声,面上的纠结又深几分。

张扬带笑没来由说了一句:“藏得越深往往死得越惨,做人得现实点,我不希望死人却不代表别人这么想,有时候土地比人更重要。”

程铁一叹:“这事我说了不算,说服他们需要时间。”

张扬摇头:“我在这最多三天,你那岳父、表兄来不来都一样,三天时间一到,我就会启程南下。”

程铁苦笑:“我会尽力,能否放宽几天?”

张扬点头一问,语中无奈之意凸显:“多少人?”

程铁有气无力坦言:“千人上下,西面几村的青壮年全在被招走了。”

山川河流皆为利器,行伍之人深知此理,生于山地丛林中的同盟人更是感同身受,他们知道敌伏山野的危害,更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人。

张扬依旧摇头唯语气渐宽:“南下时间不会变动,前方战事容不得我过多停留”话到此处他停顿一下又补了一句:“至少一年内不会有大变动”。

程铁没有因张扬的话而放松反而沉重不少,那句“一年内不会有大变动”是警示也是通牒,表达的意思明显到如同命令,意味着香山必须在一年内做出选择,而选项只有生与死。

程铁讷声一问:“结果会怎样?”

张扬肃然:“要么一起发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么百里无人烟,香山从此除名。”

程铁苦声:“那我先告辞了,山路难行、人心异。”

张扬点头示意自便顺口提了一声:“别把军队的仁慈当成资本,一旦出事,那就真的要也没别的事了。”

程铁顿住要起的脚问:“原山那边会怎样?”

张扬耸肩:“最好的结果是叛军全死,旧有权贵尘世家乡绅烟消云散。最怕要么就是十室九空,要么是有地无人。”

程铁默言点头,点头后便往山下走去。

迎风目送程铁走远,全程无声充当卫士的他突然说道:“胖子不会这么干、老王则没这个胆。”

张扬摇头表示不同意见:“胖子这么干的几率很大,没你想的柔情,他十几岁就敢独自一人离家乱逛,二十出头就能顶起一地运转的人没那么简单。王昭不是没胆,而是被逼无奈收敛了,他敢人不生地不熟还落魄无依的情况下带你们朝同盟来,事后更是任由镇上把手下的人安排的七零八落,任着长老院把自己当象征,这些都只能说明他很有耐心,很有主见,只而乎想要的结果。”

迎风闻声苦笑,长久以来的嘻嘻哈哈大大咧咧让其渐渐忽略了身边的人气性经历,张扬这么一提起他才回想起原主的事迹、胖子充当比武裁判时的坚决。

迎风满脑回忆。张扬补了一句:“就算他俩不敢明着下令,张铁也会把看到的一切不安因素抹平。”

迎风一时无言只得苦笑默认。

寒风灭不掉火焰,火伴急风反而越发汹涌,大火在阵阵北风中席卷山谷,借着秋叶枯草蔓延而去。

焦烟掩不去血腥味,寒冷也抹不去厮杀带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