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那天，何萱一大清早就接到一个电话，是周潇打来的。

他说：“奶奶想你了。”

算算时间，她好像快两个月没见老人了。

于是当天上午何萱买了老人最爱吃的栗子糕，打算去看看她。

当她到那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何萱看着潇潇手里的黑白照，呆愣在原地，手里的栗子糕散落一地。

走了，老人走了。

已经走了三天，今天是下葬的日子。

“为什么这么晚告诉我？”何萱跪在老人骨灰盒前，泣不成声。

如果早点告诉她，她或许可以见上老人最后一面。

面对何萱的质问，周潇没有说话，依旧捧着照片，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还是老人生前最厌恶的那个表情。

阴郁，沉默。

或许，哀痛无声。

反正她无法做到这么平静，何萱大哭一场后，理智也逐渐回归。

抹干眼泪，跟着下葬的队伍来到墓园，亲眼见证那捧骨灰入土。

周潇依旧没有说话，捧着老人的遗照站在坟头。

死寂，哀默。

周围人都劝慰他节哀，何萱也不例外，站在他身侧不知道说什么，只开口说了句，“节哀。”

良久，他平静地开口，“你说，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何萱顿了顿，回答：“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可为什么……”

周潇低着头，拽紧手中的相框，“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这所谓的意义！”

“他们都说我冷漠无情，孤僻怪异，是个恶心阴郁的怪物。”

何萱为他辩解，“不是的，你不是。”

这种辩解显得苍白无力，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上来，她对周潇的了解知之甚少。

周潇笑着摇头，“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个阴暗的怪物。”

“奶奶从死亡到下葬，我一滴眼泪都没流，我是个连哭都不会的怪物。”

他指着自己布满血丝的眼睛，“你看看，我的眼睛干涸得如同沙漠，挤不出任何水分。”

“我连想奶奶的资格都没有……”周潇低着头，拽着相框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颤抖的身子站在风中显得脆弱无助。

他忽而抬头，乞求着，“你告诉我，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奶奶才会回来……”

何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她脱口而出的便是“人死不能复生。”

这句话起不到任何安慰的作用，甚至会加剧他内心的痛苦。

何萱不知道怎么办，于是伸手抱住了这个脆弱的少年，无声安慰他。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怀中的少年竟是这般的瘦弱，空有一副修长的骨架，却几乎没有血肉的填充。

就像一具干瘪枯竭的尸体，挤不出任何灵魂的存在。

何萱隔着老人的照片与他相拥，试图透过照片将身体的温度传达给对方。

身后的何遇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撑着把黑色遮阳伞，走近，为何萱挡下一片阴影。

“太阳有些大，我们该回家了。”

听见何遇的声音，何萱吓得一激灵，猛地回头，见到他那张阴沉的脸，何萱立刻松开手，从周潇怀中退出。

有种被抓奸的感觉，何萱有些尴尬，“你怎么来了？”

何遇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对着周潇平静地说道：“你奶奶的事我听说了，节哀。”

说完，便拉着何萱径直离开墓园。

“诶？”何萱有些跟不上他的步子，踉跄几步喊道：“慢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回想起俩人抱在一起的画面，何遇沉默不语，拉着她一个劲地往前走。

俩人身影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周潇站在原地看着俩人消失的背影，忽而自嘲地笑出了声，“呵，奶奶，你不是喜欢她吗？”

“我让她永远陪着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