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家经(2 / 2)凤飞三求凰首页

卞氏听话听音,就觉得有些不好,便扯了笑有心为罗丹香辩解几句。

陶国安却对宝珠道:“传我的话,让罗丹香即刻到上房来。”又转身对呆立着的卞氏道:“大嫂请安坐。”

卞氏惴惴得坐在一旁的罗汉椅,只堪堪坐了小半边椅面,因神色有异,不复往日端正,反显拘谨起来。

好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宝珠就掀帘进来,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正是罗丹香,穿着粉色碎花长身褙子,脑后挽了斜髻,坠着米珠簪子,珠子低垂在她脸侧,细白的肌肤更显光润。卞氏心中暗叹,这罗丹香虽不若黄氏姿容,却也是难得的风韵,比起周姨娘更强些许,怎的就半点不入二爷的眼?可见黄氏可恶!

罗丹香深知此次若得老太太援手,成则如十年前一般得偿所愿,败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糟,被叫到上房来虽不安更有一丝期待,与她来讲总是打破这沉沉死水的唯一出路。

罗丹香给众人屈膝行礼,因无人赐座,只捏了帕子立在一旁。

陶国安放下手中的细瓷茶碗,冷问道:“说吧,你今日为何在太太处歪缠?”

罗丹香瞪大了眼睛,叫冤道:“奴婢只是去给太太请安说话,不敢有半点放肆!”

“啪”得一声,陶国安一掌打在桌边,震得茶具相撞叮铃作响,“太太不愿见你,你就跪在门外不起,秋煦堂是什么地方?!来往仆妇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你还说没有半点放肆?!”

罗丹香自知今日所为必半点不漏的被禀报了陶国安,她看了一眼上位处正襟危坐的黄氏,一副目无下尘的样子却比谁都心机缜密,像一张金丝玉线的蜘蛛网,十几年来将陶国安早包裹的严丝合缝,她半点机会也无,将将把一颗热碳一般的心熬成了死灰。

罗丹香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挤出一行清泪来:“奴婢自幼服侍太太,虽身份低微却视太太亲娘一般,好不容易跟着二爷返京,心中念极才未经通传就去给太太请安,奴婢不敢打扰,本想在门外多磕几个头全了孝心即可,太太却正好醒来,招了奴婢进屋说话。

陶国安“哈”了一声,道:“这样说来,你是一片孝心,还是别人冤枉了你了?”

罗丹香直起身子道:“奴婢不敢指摘旁人,也是奴婢行事不谨才落了人眼。但奴婢侍奉老太太却是一片孝心,不容诋毁!”

卞氏之前不曾接触过罗丹香,此时方觉她未必传言中那般伶仃弱女,又看了一眼黄氏,只见她翘着小指,正托着茶壶为陶国安续茶,姿态优美,不疾不徐,仿似没有看到,听到这房中人事一般。

她心中滋味莫名,又听到陶国安讥声道:“你行事何止不谨,我问你,你今日去秋煦堂可有向奶奶禀报?”

罗丹香低下头去:“奶奶一早就带着小姐出门,奴婢没来得及。”

“那可有向郭妈妈报备?”

郭妈妈是这后院的管事嬷嬷,与黄氏一丘之貉,若说与她知,自己今天就休想踏出致远宅半步。罗丹香咬唇,小声道:“奶奶不在,郭妈妈比往日更要忙些,奴婢这里的芝麻小事又向来不敢劳烦嬷嬷......”

“这院中的丫鬟仆妇,每日里出院俱都是领命办差,若无差使也要禀报管事嬷嬷才能外出,这是我致远宅的规矩,你视若无物还诸多狡辩。”

罗丹香心中一阵恼怒,太太当初能压着黄氏让她进了这院子,如今就应能压着黄氏让她在此过得舒心些。卞氏这个时候来,多半是传达太太的意思,只是不知她是如何说的,黄氏缄默,二爷倒是咄咄逼人得问罪起来。她委屈得看了一眼卞氏。

卞氏此时却不能像黄氏一般装聋作哑,她忙打着圆场:“丹香今天行事的确莽撞了,不怪二弟恼了,念她对太太也是拳拳孝心,不要太苛责了。”说着用帕子捂了嘴,笑道:“不过二弟妹这里规矩也太严了些,这同在一府里住着,各院仆妇相互走动也是有的,更何况丹香还不是那一般的仆妇。”

黄氏笑道:“正是因为她不是一般的仆妇,才更要守规矩,否则,她日日跑去给大嫂请安,大嫂见是不见?”

卞氏气结:“她又不是我院中的人,作什么给我请安!”黄氏淡淡一笑:“就是这个话了,可她偏偏就跑去太太院里,还惹出些闲话闲事来,可见是个拎不清的,若不治了,今天跑秋煦堂请安,明日去慕儒院叙旧,难道让阖府看我笑话?”

卞氏道:”弟妹想多了,今日太太并未责备,倒是让我来告诉弟妹多多关照着丹香些。”

罗丹香闻言心中一喜,几近感激涕零道:“太太慈爱,丹香一切都好,也不忘老太太的嘱咐,好好伺候老爷太太。”又冲着黄氏磕头哭道:“奶奶莫恼,丹香思念老太太心切,一时忘形,以后定不离奶奶二爷左右,虔心侍奉。”

黄氏不理她一片告白,只道:“太太起初不愿见你,是规矩,后来不得不见你是顾着我们二房的脸面,你擅自出院可饶,胁迫太太之心饶不得。”又转头对一直沉着脸的陶国安道:“算了,还是二爷做主吧。”

陶国安缓缓道:”她对太太却是有几分孝心,我倒不好罚了。”

黄氏仍不动声色,罗丹香却猛抬头,既惊且喜:“多谢二爷体恤奴婢,天地良心,我对太太没有半分不敬,太太但凡有一声咳嗽脑热,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陶国安似笑非笑:“你随我们夫妇离京,这些年来误了你的孝心了,好在已经回来,以后倒是可以常伴,让老太太宽心些。”

丹香心中如同鹿撞,激动得脸颊通红,恨不得立时抱着陶国安的腿大哭一场,这些年来,哪曾得到过他如此温言细语的袒护之情,便觉得今日就算是跪死在秋煦堂门口都已值了,以头触地:“但愿月月年年,为二爷分一丝儿忧,也不枉丹香痴心祈愿。”

陶国安又叹了一口气,道:“如此你便收拾一下,今晚就回秋煦堂侍候太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