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夜色苍茫。汴京的夜晚还是那么让人着迷,那么让人陶醉,很容易让人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从酒楼、茶馆、青楼中传出的丝竹声、嬉笑声、打闹声、饮酒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美丽的画卷。
然而再美丽的画卷,再悠扬的乐声,对于此刻的张贞娘来说,显得是那么的多余,那么的刺耳。自从林冲的噩耗传来的那一天,她的心便已经随着林冲去了,如果不是老父母死死的看著她,她真想一死了之,去追寻她的夫君。
俗话说:“睹物思人。”张贞娘的房内,放满了昔日林冲使用的兵刃、茶具、酒具,张韫老夫妻为了不让女儿整日沉浸在悲伤中,终日以泪洗面,曾经不止一次要把这些东西移走,可是张贞娘执意不肯,甚是以死相胁,老夫妻二人无奈,只能由得她去。
“吱”的一声,张韫推开贞娘的房门,看见贞娘正看着林冲昔日练功用那套练功服怔怔发呆,老人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上前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孩子,不要再看了,先去吃点东西吧,如果身子饿坏了,那怎么得了啊…”
“我不饿,爹爹,让女儿在…在多陪官人一会吧…”说着说着,贞娘又是泪如雨下。
张韫看着女儿哭的死去活来,真的想把林冲还没有死的消息告诉她。但是信中再三告诫他,府中全是高俅眼线。深知此事干系的他,只能硬生生地按捺住自己。这个一声刚强的老人紧紧地握着拳头,紧咬牙关,强迫着自己转身离开,只是在他转身的那一刻,眼角那一丝晶莹,将他心中的痛表露无疑。
张韫既离开女儿的房间,也不想回到自己房中面对另一个愁眉不展的女人,只能来到院中。
此时月正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张教头的身上,形单影只,显得格外无助。所幸的是,影子只是影子,并非真实的存在。就在张教头看着月亮出神的时候,忽然间,他似乎听见了背后有一些极其细微的西索声,毕竟,老人有时候对声音还是极其敏感的。
他赶忙转身,就看见俊辰带着两个不知名的男子正在将时刻在他家后门盯梢的两个闲汉捆绑起来,颇感诧异的他正待上前询问,就瞧见俊辰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本能的反应告诉他,此时还不是叙礼的时候。
很快地,一条黑影从府中不知那个角落中冒了出来,跑到俊辰身边轻轻耳语了几句,俊辰点点头,对他道:“叫张三、李四他们按照原定计划,开始吧。”
“是,哥哥。”说完,一个“鹞子翻身”翻上院中大树,接着茂密的枝叶和夜色的掩护,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目送着此人的离开,俊辰展颜一笑,对着张韫一揖到地,说道:“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先前若有什么不当或是惊吓到伯父的地方,还请伯父见谅。”
张韫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扶起俊辰道:“好贤侄,你总算来了啊,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也难怪张韫会如此,长时间的被针对、被欺压、被监视,现在终于看到了摆脱这种生活的希望,自然而然地就喜极而泣起来。
俊辰见张韫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地有些兴奋过头的苗头,当下上前搀住他,对他说:“伯父,晚上风大,我们还是屋里说话吧。”说着,似提醒似责怪的眼神看向张教头。
“对对对,进屋说话,进屋说话。”张韫猛然一拍自己脑袋,牵着俊辰的手朝屋里走去。
俊辰一面随着张韫朝屋里走,一面又向跟着他进来的阮小七暗暗地使了个眼色,小七心领神会,点点头直奔下人居室而去。
进的屋内,便听到女子悲悲切切的哭声,俊辰抬眼看向张韫,老人哀叹一声,“唉,自小婿犯事以来,贞娘便终日以泪洗面,未尝有一日不是如此。更添有高太尉之子,上门逼婚,虽说用一年之期暂时唬的他点头答应,但是这终日被人监视在侧的,只怕我那老妻和孩儿就要撑不下去了。”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
“伯父,权且放心。小侄今日前来,正是得林冲兄长的委托,前来救二老和嫂嫂脱离魔掌,以其全家团圆。”
“好好,贤侄,只是小婿林冲他现在何处,怎地不见他自己前来?”老人见林冲没有自己前来,面上略略有些不快。
俊辰哪里不知老人心中想什么,苦笑道:“伯父,非是林冲兄长不愿前来,实是他实在无法前来啊……”于是,俊辰便将林冲自离开汴京开始的遭遇一点一点地告诉了张韫,只听得老人双目赤红,须发怒张。
“高俅,高二拐子,老子从此和你高家势不两立!高俅,老子早晚……”眼见张教头声音越叫越响,情绪越来越激动,俊辰当下也顾不得长幼之序,身影朝前一闪,立马捂住张教头的嘴。
“我说伯父,咱们眼下还在汴京,您老要是老是这么一惊一乍,动不动来上一嗓子的,真要是把人引来了,我们还怎么离开汴京,难不成真的杀出去不成。”俊辰有些无语,在他耳边颇为生硬地说道。
“嘎吱”一声,里屋的一间房门猛然打开,“老头子,你那么大嗓门作什么,生怕外面那些人听不见还是怎地,是不是非要把女儿送给那高俅的儿子糟蹋,你才满意……你们这是?”张夫人怒气冲冲地推开房门,看也不看地指着张韫的方向就骂,只是待她看清俊辰与张韫的状况时,不禁有些愕然,险些当场石化。
还是俊辰见机快,朝着张夫人纳头就拜,“伯母在上,请受小侄一拜!”
不得不说,俊辰这一手还真漂亮,原本看到自己丈夫和俊辰摆出如此姿势,当下就准备使出女性独有必杀技—超分贝音攻的张夫人,反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是何人!为何叫我伯母!适才你与我家官人……”
“伯母容禀,小侄乃是……”俊辰按照路数,将自己的来历和此行的目的说了一遍。说完,嘴角抽了一抽,隐晦地瞥了张韫一眼。
“哎呀!原来你就是俊辰,快些随我进来,贞娘每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你来了。”说着,一把抓住俊辰的胳膊,就朝贞娘房里拉去。
再说张贞娘,此刻的她和俊辰第一次见她时相比,当真是形容消瘦,面容憔悴。虽说侍女锦儿因为某些原因被高衙内重金收买了,但是眼见贞娘如此,她心中也甚是不忍,“时候已经不早了,娘子还是早些安歇吧,官人他武艺高强,定然不会有事的。”
贞娘缓缓地摇着头,说道:“锦儿,你不用管我,自去安歇吧!”
“可是娘子你……”
“女儿,女儿,你看这是谁!”这时候张夫人把门一推,打断了锦儿的话。她伸手把俊辰拉进屋内,对贞娘说道:“女儿,你快看看,你还认识她吗?”
张贞娘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俊辰,没有光彩的眼眸中就像突然获得了新生一般,充满了光彩。她颤抖地伸出手指,激动地说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