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载民被判了个徒刑——不过以六姓七家的能力,把他从牢里捞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前几日已经跟他的父亲一起回江湾了,少说也得避上三五年的风头。卢载民还年轻,将来未必没有起复的可能,而年近五十的卢以儒,很可能为官生涯就到此结束了,可怜他希冀一世,终究还是没能入的了阁。
顾秀林也没有说话,只低头喝了一杯热茶,这天确实是冷,比不上江湾的温暖湿润。
“秀林,让你查的事情可有什么进展?”
崔道衍也喝了杯茶,问道。张若望一案要论起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么糟糕的局面,关键是两个人,一个是龙胆营右军将军、提举北漕事副使田成,另一个是夏安谢氏的谢骑驴——谢骑驴六姓七家熟悉的很,要顾秀林查的当然是田成,他正在兵部职方司。
“正在查,田成的来历确有蹊跷,他是景煜二十一年冬天在朔方入伍,保举人是当时轻车营三曲九标的军候易飞,说是九标中奔城镇的一个军户。但下官让奔城镇的属下查过,奔城并没有这个军户,易飞也已经死了,有一个同胞弟弟唤做易兴,正是田成军中的一个校尉。”
看到崔道衍面露疑惑之色,顾秀林又解释道,“这种情况也不能算少见,很多流民没有了田亩,便冒充军户参军,只要给校尉、军候塞上点银子就可以。田成很可能也是这种情况。”
以宁朝的兵制,以军户为主,军户家的男子必须要参军,并且有对应的营、曲、标,并且免赋税和劳役。军户倘若不足,缺额便以募兵补齐——但募兵的权力在兵部武选司,不要说军候、校尉,就是镇北将军盛如海,也没有募兵的权力。因此,这些军候校尉们,往往即便有缺额也并不上报到兵部,而是通过这种让流民冒充军户的方式收取好处,不光北地,在东山、西凉甚至诸郡守备军中也属寻常。
“一个流民出身,可窜升的速度不像是流民啊。”崔道衍说道。
“天章目光如炬,景煜二十年冬天,刚入轻车斥候营,在一次探查中田成便误打误撞进了和叶原,并以此带回了雪夜部欲与中州结盟的想法;二十一年秋天的小北伐中,他带着一标人马行疑兵之计,为北关歼敌立下战功;二十一年冬转入羽林卫,因推动开北漕被擢为偏将军;今年春援北关、秋拒横左,枢院迁任云中郡守备使的札子这几日就要下来了,的确是飞快。”
“这等人才,偏偏是对头。我刚当上吏部尚书的那会儿,豪气万丈,总觉得天下英才尽入我手,如今总算知道世事不能尽如人意。”崔道衍慨叹一声,“秀林,若是将来你对上他,能有几分胜算?”
“智计、勇武,此人都是上上之选,秀林终究是一条腿走路的人,大概只有唤之可以与他相对。”顾秀林从小体弱,尽管谋算上天赋过人,但若是狭路相逢,定然要吃大亏。
“秀林是谦虚了。不过我听说,也有传言说他是盛如海的侄子。”
“查过,盛家没有这个人。”顾秀林摇摇头,“但从种、柳、叶诸位将军那边的消息说,盛如海的两个儿子都平庸的很,所以对这个田成的确是很看重,几乎是以子侄待之。”
“你怎么看?”崔道衍问道。
“秀林以为,或许是有人托盛如海关照。”
“那就再查一查这请托的人,陆清明帐下,卢以阳早就死了,薛之野之前一直隐在将军府不出,今年年初也蹊跷的死了,柳亦道不知所踪,有消息说他是云凌谷的人,除了这几个,还有谁在盛如海那里能有这么大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