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过将军胡同口之后,秦千跃腰间的疾风剑忽起剑鸣之意。
这柄剑伴随秦千跃已有四年,四年里三次对上云凌谷的天下行走,这柄剑与他并肩而战,不曾有过一次失手,纵然不能每次都斩杀对手,但也可保自己性命无忧。
只不过这一次,秦千跃没那么有信心,他知道对方必然不是易与之辈。
所幸他不需要击杀对手,他只要活着。
只要他活着,远在春水镇的提举北漕事副使、说不定还是云凌谷种子的田成就一定会死。
对方就在他的身后十步。
若是放在往常,这么近的距离,秦千跃转身、出剑,一剑便可划过对方的咽喉,但今天他不敢这么轻易的出剑。
因为他发现,无论他怎么变换身法,无论对方的脚步看上去是多么的迟缓笨重,对方依然在他的十步之后,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秦千跃自信自己不会被一名云凌谷的天下行走锁住气机,他也相信云凌谷不会蠢到动用一名天下行走来追杀自己。
秦千跃突然停了下来。
既然已经走不开,何必再走?
秦千跃的手按上了剑柄。
他也许只有一剑的机会,在这个机会到来之前,他必须要忍耐、等待。
所幸的是,秦千跃已经习惯了忍耐和等待,就像他生命里前二十三年在剑冢里的那些日子一样。
秦千跃今年二十七岁。
他原是中州剑冢中的一名剑侍。
秦千跃不是上一任疾风剑的弟子,事实上,疾风剑很少会收徒,秦千跃也没有收徒,他们一生在四海奔走,追杀隐匿的云凌谷道人,时时刻刻处在死亡的边缘。很少有疾风剑能活过三十岁,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是很少会考虑收徒这个问题。
前二十三年,他都在剑冢中修习疾风剑,像其他剑侍一样,终日习剑,以确保中州剑客就算不幸突然暴毙也不至于断了传承。
但不是每一个剑侍都有机会像他这样变成一名真正的中州剑客,剑侍的地位远远比不过剑客们的弟子,就像薛之野死后,哪怕陆承渊刚刚只入长明剑门下两年,剑上的功夫比起剑冢中的长明剑侍相差甚远,但如今在中州大地上,这一任的长明剑依然只会是陆承渊,而那位长明剑侍只会一辈子都呆在剑冢之中,有备无患。
从剑侍出来的中州剑客,诛杀云凌谷的心志更坚定,剑上的功夫更纯熟,因为他们的前半生,都是只在做这一件事,都在等待一个走出剑冢的机会。
秦千跃也不例外。
四年前他成功由大野晋入临海境,走出剑冢。一年前,在跟云凌谷道人的交手中,他已经晋入临海中境,得见风浪。时刻面对生死的压力,疾风剑比其他所有剑客都破境更快,不会像比如曹守一,执掌漕帮之后便富贵安逸,至今仍然停留在大野境。
秦千跃停下脚步的时候,身后人也停下了脚步。
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是十步。
秦千跃相信对方一定会先动,因为时间拖的越久越是对中州剑客有利,云凌谷的道人终究不可能在上京城里停留太久,上京城里有三千羽林,有东山贺、丰城柳、刀酒卫,最要紧的是宫中有虚空剑坐镇,只要撑到虚空剑的到来。
念及于此,秦千跃内心稍定。
忽的又心念急转,变的惊惧起来。
他想起还在剑冢里的时候,学习到的疾风剑的奥义——疾风剑是一柄杀人的剑,一柄战斗的剑,每一剑出,便是要取下云凌谷道人的头颅,每一剑出,都是在向胜利前进。
而此时此刻,秦千跃发觉自己失去了疾风剑的信心,他不曾去想着胜过对方乃至斩杀对方,他居然是抱着必败、抱着拖延的想法准备着这一剑,他把希望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
这不是中州剑客应有的担当,疾风剑嗡嗡长鸣,似有不满,就要怒而出鞘。
这一剑必须自己先动。
他不能再等了,每等一刻,他的剑意便消减一分,他的气势便削弱一分。
忽然安乐大街跟琉璃大街的拐角处燃起了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