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表情的我,只能靠听他的心跳。
他伸手握住门把,用刺耳的扭门声盖住了他的心跳。
他说,“没有。”
然后迅速的,关上了门。
惠站在透着凉气的冰箱前沉着脸,也用力的,甩上了冰箱的门。
(三)
躺在床上闭着眼假寐了一会,听到房门被偷偷打开的声音。
孩子的脚像海绵一样软,踩在地上,会发出小猫走路的声音。
他轻轻的走到我床边,站了好一会。
房间里的空调开的很低,新家的地面铺的又是瓷砖。
我装睡了一会,实在装不住了,睁眼,往靠墙的里侧那一边挪了挪。
“上来吧。”
孩子蹑手蹑脚的爬上床,脚碰到我的小腿时,我感觉像碰到了一块冰。
伸手摸枕头底的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一点,匀了他一半的被子,我们姐弟俩久违的并排的躺在一起,却双双无言不说话。
不是不知道说什么,是而我们都不想轻易地对那个谎言,出言评判。
惠翻了身,侧对着我,在黑夜里注视了我半晌,他说,“他是故意的吗?”
“你是说故意撒谎?”
“……嗯。”
“怎么会那么觉得?”
在平稳的一呼一吸后,惠说“扣费短信难道他收不到吗?”
我想了想,忽然想起了甚尔的某个习惯。
“不是收不到,是他压根懒得看。。”
甚尔不喜欢打字,不喜欢看冗长的信息和超过五排以上的文字,最讨厌看书。
甚尔喜欢打电话,喜欢听人聊天,喜欢面对面看人口若悬河,最喜欢看瞬息发生的现场画面。
“这样……”惠若有所思,“所以是无意识撒谎吗。”
不好说。
双手搭在肚子上,我不知道该从那个角度去揣测这个只能给我看一面的事。
被子动了动,小孩凑过来了一点,将头抵住了我的手臂。
以为他要说什么,可等了到墙上的分针都快完成半程长跑,他还是一句话不说。
伏黑惠很闷,性格很闷。
是那种就算掉眼泪,都会往心里流的小孩。
可心,有的时候是个一个连通风口都没有的暗室。
对着只有方寸大小,毫无通风口的房间讲话,最开始几句可能没什么感觉,可时间久了,氧气耗光了,只要是个人都会“窒息”。
伸手推开他的头,我也侧对着他,不过是用背。
小孩在我身后估计愣了一下,没一会,就静悄悄的把头抵在了我的背上,然后伸手偷偷的搂着我。
背对,会让他轻松一点。
我希望我的后背,是一面透风的墙,是一间开着窗的房,既能保留了暗室的私密,又能给他提供了喘息的余地。
床上的我们是静止的,但屋内的时钟,屋外的云和月亮,都不会因为我们而停下脚步。
它们会一直走,一直往前。
我们也该如此。
静默了很久的小孩,终于缓缓开口。
他说,“有的时候,我会分不清现在的生活,是梦还是现实。”
“什么时候像梦呢?”我问。
孩子用额头蹭了蹭我的脊背,“照镜子的时候;晚上吃完饭,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综艺的时候;睡觉前,你和我说完晚安等我关门的时候;还有,早上起床看到你们安然无恙都在厨房做早餐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你觉得像现实呢?”
从背后搂着我的孩子,直到月亮走完了它应走的路,太阳活动着筋骨摆出预跑姿态,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但其实无需他回答,我想我是知道的。
如果现实是残酷的话。
那么此刻无法解决的谎言,就是让他,也让我,焦虑而又害怕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