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的父亲,禅院甚尔,我发现我那浮于表层的了解在此刻,一击即碎。
我不清楚他其他的家人与朋友,不了解他的过往。我甚至不知道,这样的寒冷的夜里,他会在哪。
是因为我的隐瞒吗?还是,我又没做好?
“走吧,原理。”惠站在我身边,牵住了我的手,“不用等他了,他不会回来的。”
他很用力的把我往回拉,像是要把一条搁浅的鱼带回海里。他的那份厌恶在今晚,直接摆上了台面。
伏黑惠,不是会毫无道理厌恶一个人的小孩。除非,他有一个任何感性与善良都无法撼动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和禅院甚尔息息相关。
我该问他的。现在这个情况,我要做的是松开小孩的手,然后严肃的打探那个秘密,强迫他告诉我他的一切,只是为了这个晚上能找回我们共同的亲人。
可我不能这么做啊。
因为,伏黑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亲人。也没有把甚尔当做亲人。
主导这具身体的人,是从天而降,凭空出现的,十五岁的一个少年。他或许也是惠,但他的过去,从来没有出现过我。
我于他,是血缘至亲的朋友。他不会叫我姐姐的,因为我能猜到,他的记忆里,有一位温柔,美好,和我完全不一样的女性,充当着他唯一的姐姐。
那我是什么呢?
一个自作主张,决议悄然陪伴他的过客。
那甚尔又是什么呢?
出现在他过去的人生里,甚至延续至今的一个敌人。
他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我们的。就像现在的甚尔,就像以前的我那样,奋不顾身的去寻找真正在乎的人。
意识到这一切,我感觉世界都在分崩离析。
都像假的,房子也像假的,那些日子也像假的。拥抱我的人,牵住我的人都像镜花水月。
那份我努力的,渴求的,甚至不惜企图靠金钱堆砌出来的亲情,是不是也是假的呢?
轻柔的拉开他握住我的手,“不要再握着我了,伏黑君。”
伏黑惠有些诧异的看着我,“原理,你怎么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想到了那天,那个开门后亦是如此看着我的他。
那会的伏黑惠,其实也不是有意安慰我的对吧。他只是很善良而已。
就像路过一具流浪猫的尸体,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的看着小猫毫无尊严的死去,所以一时兴起,让它有了个体面的葬礼罢了。
他不应该就此被那只不知好歹的小猫的亡灵纠缠一生。他也不应该去面对困扰着他上辈子的敌人。
“伏黑君,其实是有自己真正的亲人的对吗?让我猜猜,应该也是姓伏黑。如果是女性的话,大概是名字很温柔的姐姐。她是不是和我一样有着一头长发呢?不然伏黑君也不会望着我的时候会想到她。对吗?”
“嗯……”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说出来。
在好多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着我出神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和甚尔一样,在透过我,思念着另外一个至亲的人。
“没关系的。”
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银行卡,这些都是为了留住他们抢来的金钱。加起来林林总总,有二十个亿。足够,他和甚尔继续生活了。
“这里面是二十个亿,密码是你的生日。如果甚尔回来了,你就和他对半均分吧,拿去做什么都行。”把卡塞进他的怀里,我最后抱了一下他。
就当做,我和那个曾经满心都是我的弟弟禅院惠,那个被原因当做PlanB的小孩,以及,十五岁的伏黑惠,最后的道别吧。
留不住的,就让他们好好向前走吧。
我得离开了,离开这栋房子,离开这个区。我要去那座山上,去找原因。然后完成,一直未实施的计划。
——抱歉原因,我拖得太久了。再等等我吧,就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