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站在那里,伸长手臂,笑眯眼,仿佛可以一直站到天荒地老一般。
她的手臂垂下去,扶着台面的边缘,凝视那小人。
宋济之说这是她。
她伸手去摸她,却不小心把她碰倒,她将她扶起,重新放回了原位。
童话里的公主是埋在荆棘之后沉睡的公主,是被纺织棰刺伤,被红苹果欺骗,然后陷入沉睡的被动的他者。等待王子还是骑士的拯救之前,她都是没有力量的。
真正的公主不是这样,她想,她们有自己的庄园,有丰厚的财产,属于自己的堡垒与城池,还有一支永远以她为中心为她服务的士兵。
她可以是庄园主,可以是战士,可以是学者,在这些故事里,没有一个是关于沉睡与拯救的。
她可以信他吗?他在占领整座王城之后会拱手相让这一切,答案是否定的。
她将公主从塔楼中拿了出来,将她放置在一个城墙旁的一个箭塔之上。在她眼里,适合公主的不是位于正中心的闺房,而是抵御外敌的这个位置。
如若想要拥有一个王国,她首先得成为一名战士。
根本用不着确认。
那枚纽扣不可能是别人的。
那天在病房里,他躺在她身后,两手交叉在她身前,她则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他大衣袖口的纽子,独特的光泽,滑润的触感,她的拇指已经先于她感觉一般确定了。
他有没有遗漏其中一颗纽扣她没有注意,可她是那样熟悉他,熟悉他的一切,连带着每一件都沾染上他的气息的东西都熟悉了。
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现在他和她是站在一条船上的人了。
她拉下吊桥。
持剑的骑士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现在这座城有两位战士了,发箭的公主,举剑的卫士。
到了这最后关头。
是他的剑刺伤她还是她先一步放箭将他射死在吊桥之上。
这是一个永恒的问题。
戴怡欣将一本厚重的相册摊开在桌上。
宋济之的客房在一楼,戴怡欣在二楼,这种安排当然是一种长辈视角下的有意而为之。但是戴怡欣并不满这样安排一般,结束晚餐后不久就来敲他房门。
“我带来了这个。”
“这是什么?”
他问。
戴怡欣莞尔。
“我的过去。”
陷入爱河的女人都有这样一个错觉,她们的过去很重要,而她一定要让她爱那个人由点及面,由近到远的全方位了解自己。这是一种天真的坦诚,即他了解我定会更爱我。
其实大多数时候是一种让自己失去魅力而不自知的负担。
戴怡欣翻开相册的时候宋济之并没有对之表现出太大兴趣,直到那些属于过去的家庭照被迅速的翻过去,他的眼神里慢慢流露出了颇为认真专注的神情。
在戴怡欣想要继续翻动的时候,他伸出手阻止了她。
“这是在什么时候?”
他问。
以为他有兴趣,她将那照片从透明的薄膜之中抽出来。
“你说这个呀。”
“这是我小时候在学校参加汇报表演时候的照片。”
相片里她穿着白色纱裙,芭蕾舞鞋,画着夸张的舞台妆容,整个人也像是一只傲慢的白天鹅。
她正对着镜头灿烂微笑。
旁边一位穿着绿色上了点年纪的女人扶着她的肩站在她身后。
戴怡欣说。
“这是奶奶,上次你见过的。”
“奶奶对我很好,小时候父母工作忙,就是她常带我和妮娜。”
“喏,你见到了,旁边这个拉着奶奶衣角的小孩就是戴妮娜。”
“她那时候总不爱吃饭,黄不拉几,像一只猴子。”
视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个孩子拉着大人的衣角,有点怯生生的意味,看向镜头却扭曲身体,有种不情愿的感情在里面似的。
戴怡欣补充说。
“那时候她们班级要组织去野餐,因为下雨的缘故奶奶将她的零食带回去了,接着就去参加我的表演。后来雨停了要走,她就什么也没拿的去了,回来和我们闹了好久矛盾。”
陷入深远回忆里,戴怡欣情不自禁微笑了。
“那时候我们都很小,也很幸福。只是长大了,妮娜那啥时候是多么可爱。腼腆又可爱。”
“现在不是了。”
宋济之伸出手,将那张照片从她手中轻轻抽出。
“所以这张照片送我,可以吗?”
戴怡欣有些不好意思。
“你不觉得小时候的我很丑吗?”
“换一张别的怎么样。”
她在之中翻找。
“我有更好看一点的艺术照。”
宋济之及时按住了她的手。
“这样才真实,我总要见见最真实的你。没有负担,才最好看。”
她脸微红。
“济之,所以你一直都这样说话吗?”
他为自己辩护一般。
“只是对你。”
“你是我的未婚妻。”
她笑他。
“可你是行动上的矮子。”
“太绅士是会没有魅力的。”
她的眼神交代她暗示,现代社会,大胆示爱不是男性专属。
“你是不是要到婚后才敢放胆碰我的嘴唇。”
他将照片郑重放进衣兜,顺带伸手将相册合上了。
他的声音沉下去,带着一点暧昧地说。
“你是在暗示我?”
“我是在明示你。”
他被她打败一般扶额。
“看来我是输给你。”
他轻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伸出一只手去捧起她的脸颊,指腹刮擦她面颊,试探性地将自己的脸靠了过去。
他兜里的手机在此刻却丝毫不应景般地响了起来。
他的手离开了她面颊。
他看一眼来电显示,过后举起手机道歉。
“抱歉,这真是戏剧性地。”
“是我母亲打来。”
他接通了电话,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空气里暧昧的氛围被瞬间搅散。
只听得见他沉默了几秒,用严肃而庄重的口吻说。
“怎么样了?”
“脱离危险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