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祖先迁来水江村已有百年，坟山上拱起的土包，一个连着一个，都是祖坟。

江启的祖父祖母和父亲，他们三人的坟墓紧挨着，都在半山腰。

此时，坟前已经点了香，孟氏带着三个儿女在坟前点燃纸钱，香烟萦绕。

起坟前，要和故去的人说清楚迁坟的原因，迁去哪里。

“爹，娘，大郎，罗婆子逼着我们一家妇孺交出房产，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守得住。只能搬出水江村。”孟氏喃喃地道。

这件事在水江村早已人尽皆知，说出来，仍有心善的妇人唏嘘不已。

罗婆子身着发旧褪色的黑色上衣，面容凶狠，像个巫婆：“你家就只有一个没成年的男娃，田地房屋原本就是由族人料理。

你宁愿把上好的良田，和八间房屋带院子的房产，贱卖给外人，也不分给同宗族的人。你个娼妇活该赶出家族！”

“你再骂我娘一句‘娼妇’，小心我撕烂你的嘴！”正在烧纸钱的江姜停止手里的动作，狠狠地盯着罗婆子。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极冷。

江启抬起头来剜了罗婆子一眼。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倘若真的要打架，这次，他要冲到前面去。而不是像去年在冯家退亲时，跟在长姐身后照着做。

百川书院里有君子六艺选修课，但所有参加府试的学子，都暂停学习君子六艺，主攻时文。江启决定府试结束后，选修六艺里的射箭。一家子四人，有三个是女人，他急需增强体魄。

江枝圆圆的大眼睛瞪着罗婆子，奶凶奶凶的。

孟氏没有理会罗婆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不能耽误了时辰。

没有六个儿子在身边，罗婆子识趣地闭嘴。一年不见，她没想到这家人变得如此硬气。被赶出家族，没任何背景，无人撑腰的妇孺儿童，不应该是穷困潦倒战战兢兢的怂样吗？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我和姜儿在水泽镇开面馆赚了点银子，够买二十亩旱地，和建一个小院子。以后我们的家就在保海县。”孟氏继续缓缓地道。

对水江村的村民来说，去县城，算得上是出远门。有些人窝在水江村几十年，从没去过县城。

然而，孟氏一家被逐出宗族才一年时间，居然搬到县城生活，又是置地又是建院子。外面遍地是银子，随地可捡的吗？

原本同情孟氏的几个妇人，不再觉得孟氏可怜，和其他人一样，半信半疑地小声议论。

真的是在县城置地建房了？应当是真的。村口停着的三辆大车厢马车，每辆车由两匹马拉，只有在县城才租得到。镇上的马车，都是由一匹马拉。

“大郎，百川书院你知道的吧？如今启儿在百川书院上学。枝儿在一家有名的绣坊学刺绣。我和姜儿做点小买卖。”孟氏满脸温情，“我们已经安排妥当，生活稳定，故而来接你和爹娘回去。”

水江村里的庄稼人，供得起一个男孩上学的没几户，更别提去县城里最好的学院了。

村里的女孩除了做家务，也是要学女红的，个个都要会缝补、裁剪。但比起绣坊里学的刺绣，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