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把红纸聘礼单,以及礼品兑换成现金的明细单,递给媒婆:“劳烦做个见证。”
媒婆接过两张纸,仔仔细细地看。明细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货品数量和对应金额。
譬如八升糙米合一百六十八文;三斤猪肉合五十一文;一条鱼合六十文;酒四支合一百二十文;四样干果合二百六十三文;茶饼合六百文……加起来一千八百五十六文。
比两年前下聘礼的价格更高。因为所有货品按现在的市价计算。
另有聘金八两白银。聘金聘礼共计九两又八百五十六文。
媒婆看完后夸孟氏好气度,折算的花费,只会多不会少。
孟氏浅笑。老婶子们看她神情坦然,也说她为人大方。
姨婆把单子交给韦氏,韦氏不识字,又转交给冯良星。冯良星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单子,良久,才满意地点点头。
冯良星不用下田地干活,衣服干净整洁,皮肤也比庄稼人白皙,长得眉目清秀。只是眼神飘忽不定,不像正派人。
孟氏拿出准备好的荷包,把白银铜钱倒在小方桌上。韦氏去里间找戥秤称银两,冯良星一个个地数铜钱。
“冯良星,当着大家的面,你数清楚了。”程羽冷不丁冒出一句,“过后再以银钱数目不对的理由,找我们替你交束修,我可不认。”
冯良星愣了一下,猛地扬起下巴,怒视程羽:“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我是那种找借口讹诈钱财的人?!”
“谁知道呢。”程羽故意挑衅,“这两年我爹替你交了多少束修,你心里没点数吗?别的乞丐要钱都是跪着,你怎么站着把钱要了,还理直气壮?”
冯良星深吸一口气,很多双眼睛盯着,他一个读书人不好大发脾气,有辱斯文:“那是你爹心甘情愿给我的,不是我要的。”
“那些银两是我爹投资他女婿的,如今你只是一个外人,该把银子还给我们。”
众人这才发现,眼前的江姜好像换了一个人。以前时常微笑,文静温柔。今日的江姜眼神犀利,一看就不好惹。
江启抿嘴一笑,嘴角上翘,心里为长姐感到自豪。江枝笑得灿烂,原来长姐这么勇敢。孟氏见怪不怪,静静地观察,等着程羽说出更让人震惊的话。
“给了别人的东西,哪还有拿回去的理。”韦氏拿着戥秤急急地走来,指着程羽,“这么个野蛮丫头,幸好没娶进门,娶进来是个祸害。”
“你往日都叫我‘好姑娘’,不给你儿子交束修,就不是‘好姑娘’了?”
韦氏把白银放戥秤上称,不耐烦地说:“等我称完银两,你赶紧走。见不得这副轻狂样子。”
老嫂子们没人发言,依然笑盈盈地看戏。冯良星的脸绷得紧紧的。程羽冷笑。
韦氏称了九两白银,拿了八串铜钱,每串一百文,另有五十六文零钱。
“走吧走吧。”韦氏朝程羽摆摆手,要她立即出去。
“这么快就想赶我走。”程羽向堂屋隔壁的厢房走去,“你们的账算清了,我的账还没算呢。”
厢房的书案上摆着几本书,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程羽径直走过去,把砚台和毛笔拿在手里。江启立刻明白长姐的意思,随即把一叠宣纸抱在怀里。
韦氏“嗷”的一声冲过来,江启快步挡在长姐前面。韦氏狠狠地把江启推向一边:“敢到我家来抢东西,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蹄子!”
“笑话!这都是我爹买的,是我们家的!”程羽用力把砚台砸向墙壁,“竟然不让我拿回去,那么大家都别要了。”
江启把宣纸对折,两手反方向用力,在他听来,呲呲的撕纸声十分悦耳。
韦氏把手掌高高举起,一巴掌还没扇下来,程羽弯腰跑向人群,一面跑一面把毛笔折断。
看热闹的老嫂子们顺势把追过来的韦氏拦下,把俩人分开。韦氏跺脚拍手骂骂咧咧。程羽卷起袖子,两手插腰骂回去,气势上完全不输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