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俯身作揖。
玄苍点了点头,许久未说话。宛若隐在云雾中的金色身影雍容高贵,一言一语尽是庄严肃穆。他深知胤昭此行意图,后悔令其在昆仑誉华宫走这一遭。
“茗城……必须死。”
“陛下,茗城未曾有过任何造乱之举,而九转乾坤台所示之天相亦不过是怕那魔气造乱天地。既然只是想把她元神中的魔气逼出,普通天雷便可,如今为何要降下这弑神灭仙的紫霄神雷?纵使她罪恶滔天,这雷刑她也已受尽十六道,如此下去,怕是要神灵具散!”胤昭声音颤抖起来,“恳请陛下……网开一面,放她一条生路!”
玄苍闻言,越发严肃不安起来:“这紫霄神雷,她茗城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
胤昭仿如五雷轰顶,惊愣了许久后绝望屈膝而跪,泫然欲泣:“胤昭自知……未能完成陛下之命,如今甘愿为茗城受下这剩下的雷刑之苦,也愿散去这数万年修为,只盼能保她一身周全……望陛下……成全!”
哪怕是为她坠入地狱,他亦无怨无悔。
“胤昭,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玄苍瞠目,向来从容的面上充盈着震惊,“你居然对她……生出了凡尘之念!”
胤昭挺身远望,目中凄然。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玄苍双目长垂,痛心疾首。寂静的长空只剩一声长嗟:“你莫要忘记,今日之因,得他日之果。愿往后年岁,她终不负这天地!”拂袖而去。
……
胤昭踏云归来之际,茗城恰好醒来。身旁的阳溪见她微微晃了晃身体,欲上前搀扶,却在胤昭现身时向旁处让了让。
她察觉到有人靠近,却只是侧过头去一嗤,没有看他,微弱虚浮的声音与她平日里的平静柔和,相去甚远。
“行了胤昭……你贵为九重天至尊,何必为了我这身负魔灵之人……与他们为敌呢?”在他正要上前去扶她时,她却加重了语气,尽管声音依旧缓慢虚弱,但那股悲愤怨恨却清楚地冲入他的耳畔,“这一朝错爱,还不够荒唐么……”
胤昭的手悬在半空,手指攥得苍白。他将牙关紧咬了许久,才长吸几口气,压制住些心疼。
“你先不要说话,之后……我会慢慢同你解释。”他温和的声音还是往日那般,如柔滑细腻的丝绸。
他回身抬起手,在那高及一人的圆台上纵出一道耀眼金光,遁空台中被屏障所困的法器,天玺剑正泛着五色光晕微微颤抖,随着胤昭手力加大,那屏障骤然破碎,天玺剑旋即冲破云霞寻着茗城而去,那一支似发簪又似短刃的法器轻轻落到茗城血迹斑驳的裙纱上,光晕堪堪散去。
胤昭再次将她抱起,令她瘫软在自己怀里。尽管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她还是倔强地将那张憔悴无血的脸转向别处。
他目光扫过她全身,碧蓝的裙衫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那一双皓白纤柔的手臂上,血痕如扭曲狰狞的血盆大口,一边撕咬着他的心,一边在他的脑海里不断质问。
为何要这般对她!
但她却不肯与自己多说一句话,甚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胤昭!”翳风疾步拦上来,又瞥了眼阻上前的阳溪,“我自知打不过你,但还是要劝你,莫要做傻事!这茗城是九重天重犯,你若放她走,便是与整个天界为敌!”
“她究竟所犯何事,翳风,你与众仙敢细说说么!”胤昭转身时依然冷眼看向前方,不与他对视,“今日,茗城与天玺剑,我都要带走!”
剑拔弩张时,怀中微微响起她幽怨的声音:“胤昭……为我一个负罪之人……值么?”
他努力克制泪水夺眶,忽然咧开一丝苦笑:“值不值……你以后会知道。”
沉沉向前踏出几步,众天兵与翳风,亦只能随着他的脚步后退。
“莫要为了儿女私情而追悔莫及啊!”
众仙之中,七嘴八舌声渐起。
“切莫任意妄为啊!”
翳风停下脚步,眼看剑锋已及近茗城身躯,胤昭赫然厉声道:“让开!”
在一切陷入胶着、周遭静寂如死之际,她又是长长吐了口气,而后发出冷如冰霜的声音:“胤昭,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