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傅鸣延面带礼貌地微笑瞥了那老板一眼,随后便摆了摆手离开。
还是抓紧时间回老宅,多少休息一会儿去,等会儿还得去应付老大呢,这回,老大的态度可不一定能有三年前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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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鸣瀛不眠不休好几天,把手上的差事都交了出去,眼下他至少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来处理老宅的事,不过还是有些担忧,如果真是要和三弟闹掰,一个月恐怕还不够。
……
也未必会吧。
只要他肯退一步,傅鸣瀛扪心自问从来没有想过一定要闹得兄弟不和,要知道外头虎视眈眈,这时候分裂傅家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他叹了口气,身后傅鸣堂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把事情闹大。”傅鸣堂沉声道。
每每这种时候都好像傅鸣堂才是那个大哥,傅鸣瀛扯了扯嘴角,有些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我知道。”
李元业急切地来到老宅门口迎接,不过傅鸣瀛一向是懒得搭理他的,李元业尚未开口,傅鸣瀛已然绕过他进了老宅的门。
他目标明确,径直走向声华庭,他记得,弟弟在那儿有一个学生,相貌清秀引人怜爱,他一直想去见见这孩子,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的情景会是这样的:
孩子抱着一把古琴,将年纪更小一些的妹妹护在身后,自己则昂首挺胸站在庭前等待自己的审判。
“是个人物……”傅鸣瀛嘟囔了一句,招呼身后人,立即便又一个上前搬了椅子放在庭前的红木走廊中,他和傅鸣堂依次坐下。
那孩子暴露在阳光下,显得他本就苍白的面容更显病态。
又惊又怕,加上身体不好不能久站的缘故,那孩子的呼吸起伏更甚了些。
“坐吧,我们只是有几句话要问你,如实回答就好,不会为难你的。”傅鸣堂先他一步做了好人。
立刻又有人给他搬了椅子,那孩子没推辞,也确实知道自己撑不住了,便顺势坐下,听老师说过,二爷还是好相处的,只有大掌家不讲理。
而大掌家……
白了身后的傅鸣堂一眼,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只好自己狠下心来做那个坏人,他紧紧盯着那孩子,如饿狼一般。
“看着年纪不大,应该跟我闺女差不多吧,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抱着琴的手更近了些,他嘴角颤了颤:“我叫傅云谨,今年十九了。”
“哦……比我闺女大一点儿。”傅鸣瀛嘟囔着,不知暗自琢磨了什么,隔了一阵儿才抬起头再说:“诶呦,我本想着你年纪要是再大一点儿,身体好一点儿,我能严刑逼供呢,现在倒好,我年纪都能当你爹了,打你还真不好意思……”傅鸣瀛说完,朝着周围人笑了一圈。
这虽然不是什么好笑的事,但身边人还是跟着笑了。
云谨脸色更苍白一分,指尖颤抖,他泪盈盈的瞥了一眼身后的妹妹,而妹妹早已不管不顾冲了出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下。
“掌家!二爷!我哥哥身体不好,他受不了打的,您要问什么我们都如实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哥哥吧……”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云嫣……”云谨终于肯撇了琴,急忙上前一同跪下,他将妹妹搂在怀里,兄妹俩相拥而泣。
“没人要你们的命,别提前哭丧,我只是问话,说了,马上就放了你们。”傅鸣瀛招了招手,身后人上前去粗暴的将云谨和云嫣从地上拖了起来,云谨扔在座位上,至于云嫣,随手扔在云谨身后的地上。
“掌家要问什么,我知道的,一定会答。”云谨捏紧了衣角,“但若事关三爷,抱歉,无可奉告……”
“云谨啊,男孩子有点儿骨气是好的,但现在呢,我不建议你硬保留着那东西,我闺女现在在医院躺着呢,我比谁都心疼,为了她,把你送进医院我也不是不敢的。”眼看着傅云谨“忠心耿耿”不肯开口,傅鸣瀛原本压着的怒气还是被激了起来。
傅鸣堂忙将大哥摁下去,心中连连吐槽,顺便感慨自己这操心的命呦……
“放心吧孩子,我们只是要鸣延在津海的住址,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傅鸣堂冷静的说。
云谨却依旧没敢松那口气,他的眼神在自家妹妹与二爷之间周旋。
若不说,就论小姐进了医院这件事,掌家不会放过他们兄妹两个,但若说了,就是忘恩,自己和妹妹的命还是三爷救的呢……
情与义自古都是难以抉择的事情。
好在这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传进庭内。
“找我就找我,别为难孩子。”
云谨急切的向门外望去,他现在也说不上究竟是希不希望三爷来,总之在看到三爷时,他红了眼角。
傅鸣延径直上前,拍了拍云嫣的头,云嫣险些没当场趴在三爷身上哭,他回过头来,又捏了捏云谨的肩头。
“没事吧?”傅鸣延轻声问。
“我……”云谨哽咽的说不出话。
“我们没事,三爷你怎么办……”云嫣抢答,可声势却越来越低。
傅鸣延看着俩孩子哭哭啼啼的模样,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欣慰,他笑了。
“傻孩子,那是我哥,他能把我怎么样?”傅鸣延刻意放大了声音,说罢,还回过头去毫不避讳的盯着傅鸣瀛:“哥,你说是吧?”
傅鸣瀛瞅着弟弟这副装傻的样子也不由得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对!”
“那咱们找个地方喝点儿?”
“是,好久不见了,好久没能坐在一块喝酒了,你小子,没良心!”傅鸣瀛朝天放声笑着,就好像他们兄弟之间真就半点嫌隙都没有。
而傅鸣堂,作为此次谈判的中间人,此刻也只能陪着笑,心里却觉得这样的场面无比悲哀。
确实,他们兄弟几个好久都没能聚在一块好好喝两口了,记得上回……还是时时刚回家的时候,那都多久了?三年了。
“走吧,走吧……”傅鸣延笑着笑着,实在是有些累了,他应付着要把麻烦带离。
可就在这时候,傅鸣瀛又停下了,大梦初醒一般,他故作惊诧的向后招了招手,来人抱来一把看着价值不菲的古琴。
云谨见状一惊,他连忙瞧了瞧自己的琴,暗道不妙。
“诶呦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我还给云谨带了礼物呢。”傅鸣瀛微眯着眼,示意来人上前。
还有最后一步没做呢。
他可以再次原谅弟弟,但绝不会是警告也没有的。
只是送一把琴,上前的人却又五个。
云谨坚决不信一把古琴需要五个人来抱,连他都可以独自抱起一把琴,他黯然神伤,大概是猜到掌家要做什么了。
果然,掌家那把好琴送到了自己手里,剩下四个人则去把自己那把琴夺走,第一件事便是断了琴弦。
断弦,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呢,云谨闭紧了眼,但现下看来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断弦、毁琴,只是警告罢了,如果一把琴能换三爷一条命,那也值了。
只是很可惜,那琴是三爷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
如今断弦,看来是缘分尽了吧……
“三爷……”云谨红着眼眶上前去,牵着傅鸣延的手臂。
虽说年龄差距也没多大,许些年前,傅鸣延还不让他叫“三爷”,说是既然出了五服,就无须再看什么辈分的事情,让他叫声“哥哥”,可在他眼里,傅鸣延同养父没什么两样,他舍不得。
但傅鸣延不曾回头,只是敷衍着将他的手脱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的,好好的……”
云谨眼睁睁的看着三爷跟另两位掌家离开声华庭,以后,怕是也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