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昭,十八年春。
满月当空,江水微波,泛起的波浪将洒在江上的月光切得零碎,像是一面摔碎的镜子。
黑衣女子立于江边悬崖之上,她面色沉静,一语不发,像是要和江水融为一体。
“长夕师姐,已经布置好了。只要那人来了,必定叫他有来无回!”
颜长夕转身对着来人微微一笑,那笑意温润如当夜的春风∶“师弟,辛苦你了。这冼墨江下的机关如此庞大,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
师弟得了夸奖,自然是喜不自胜,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师姐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长夕没有回话,她转身看着平静的江水,心里却有根弦紧紧地绷着。虽说这冼墨江下的机关天下无双,谁知道她今夜的对手会不会破了这个机关。
师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师姐放心,不论什么人,都绝对过不了这冼墨江。”
长夕把头发紧紧地扎上∶“无论如何,还是做好两手准备比较好。万一林未泽能够渡过冼墨江,我们在江边上没有人手,岂不是让他直接进入门派内部。”
“还是师姐想得周到。师姐昨天才刚从钟秀山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还没来得及休息又来到这冼墨江边布置机关。现在机关已经布置好了,师姐不如先去休息会儿吧。”
长夕摇摇头∶“等过了这一夜再说吧。林未泽,难缠的很啊。”
话音刚落,江水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他来了。”
“嗯?”师弟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江面虽然比之前微有晃动,幅度却不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就在那块石头上。看好他下一步怎么走,如果他能上岸,立刻将他拿下。”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一下子动了起来。一阵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起,没多久,一头巨兽突然窜出了水面。
林未泽抽出腰间的长刀,对着一条细线狠狠地砍了过去,谁知细线没断,反倒将他弹了出去,要不是及时刹住了脚,恐怕他就要一头栽进水里,被绞成一团肉泥。
他敛息屏气,找准一根连着巨兽的细线,狠狠地一推,竟然被他推出来一个狭小的空隙。借着这个空隙,他又连推几根细线,闪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隙,刚好能容纳一个人。
他迅速闪进空隙,踩住了一块由绳子吊起来的石块。冼墨江下的千机是云衣教最为自豪的看守,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攻破。那块石头看着平整,实际上被打磨得无比光滑。林未泽刚一脚踩上去,就差点滑一个大跟头。他手脚并用地扒住石头,几乎动都动不了。也正是托了他动不了的福,几根细线从他头上滑过,只削掉了他的几缕发丝,并没有伤到他。
林未泽堪堪抽出来一只手,想要如法炮制再腾出一点空间来。这一下可谓慌不择路,被他劈中的细线刚好连着千机水下的齿轮,这根线坚韧无比,不仅没有推开,林未泽还一不小心从石头上滑了下去。
眼看他就要成为千机的第一份人肉美餐,长夕这才缓缓从坡上下来。
千机停了,林未泽落入水中的一张巨网,浑身湿透地爬了上来。
长夕走到他面前,向他微微一笑∶“师兄好身手,不过可惜,今年你怕是又要留在云衣教了。”
林未泽浑身湿透,头发上还粘着几根水草,他也不生气,随手将头上的水草扯下来∶“也就是我罢了,要是长夕师妹,说不定就撂在这儿了。”
“这千机是师叔的得意之作,稍有不慎便有来无回,我可没有这个勇气去尝试。师兄这一年好好练功,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带着青衣师姐远走高飞了。”
林未泽将手里的水草扔在地上,几粒泥点恰好溅在了长夕的鞋上∶“借师妹吉言了。不过今天我实在累了,先回去睡了。”
长夕也不再多留,她吩咐一旁的师弟∶“带上那些吃的,我要去看看青衣师姐。”
今夜的金风楼可真是灯火通明。长夕一直不明白,青衣师姐自从四年前就双目失明,干嘛晚上非得点那么多灯,除了浪费之外,长夕想不出来还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莫青衣还没有睡,她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云衣教里最漂亮的那个人,哪怕现在她的眼睛瞎了,双目无神,却折损不了她丝毫的风采。听到响动,她急切地想要站起来,不小心碰翻了床边的一个杯子。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