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输的洛川也不放弃,奋力在后面追。
路过大门口时花倾月对着守卫喊,“我出去溜个弯就回来。”
犯困的守卫还没等回答,一个黑影从她身边经过,对她也喊了一句,“我跟她去,保证把她带回来。”
守卫感觉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突然她想起来,这黑不溜秋的人影应该是洛川,白天他进去就没出来,应该是他。
于是自言自语道,“洛川这小子真有活力,以前半夜来看倾月,现在半夜陪倾月骑马遛弯,还用跑的,年轻人体力就是好啊。”
离开繁华地段进入郊区,洛川咬紧牙关一直在后面追着,花倾月看着他渐渐慢下来的速度,对染尘说,“我知道,你这是在报仇,当初他也一起抓过你。
但是我也知道你也就是逗逗他,你要是真跑起来,早把他落没影了。
你看他跑得呼哧带喘的样子也解气了吧,我们停下来等他一下,就让他上来一起走好吧。”
染尘不理会花倾月的劝解,还继续迈着欢快的小步。
花倾月摸着它的脖子说,“眼看前面就要经过一片墓地,这大半夜的要是遇见鬼,还能让他挡挡。”
这回劝说起到效果,染尘停了下来,花倾月对着后面的洛川大喊,“快点啊,我就等你一会儿,你要是太慢我们就不等你继续走。”
跑岔气的洛川当然要抓住这个机会,他拼尽全力追上来,跑到马跟前时已经浑身瘫软,他手无力的搭在马背上,想抬腿但是抬不起来。
花倾月见状,向洛川伸出手,就如那天清晨洛川带着晶莹的朝露和清澈的晨光向她伸出手一样。
洛川想,可能是刚刚自己跑步时眼睛进了汗水,所以现在看花倾月才会朦胧透着光。
他伸出手,上了马背,纵使前面一片黑暗,心里却是光芒万丈。
杂尘缓慢的在月光下漫步,花倾月看着小溪里原本静止的月亮,被风一吹,随着水纹晃动,上下起伏,就跟自己现在的心情一样无法平静,风啊,可不可以不要再吹了。
身后的洛川大概是困的不行,身体又往下滑,花倾月再次给他扶正。
花倾月想,算了,回去吧,答案还要回到问题里去寻找。
她问洛川,“你家在哪,我先把你送回去。”
洛川迷糊的说,“不,我送你回去,我必须送你回去。”
花倾月无所谓跟他计较,让染尘往乐坊的方向走。
到达乐坊时天已经见亮,花倾月对他说,“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放心,答应你不走就不会走。”
路上睡得清醒一点的洛川对着她点点头,他相信她对自己的承诺,转身往北市皇宫的方向走去。
花倾月把染尘带回马厩,给它打水喂干草。
早起来马厩的花蓉看到眼前的景致以为自己没睡醒,眼花了,“我是不是还在梦里,是不是这几天我都一直在做梦没醒过?”
花倾月用手舀水,往花蓉的脸上扬去,咯咯笑着,“姨娘,这回清醒没?”
花倾月眼里一丝忧伤快速闪过,她也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现实不给她糊涂的机会。
她现在理解为什么人们总是把不切实际的事发生说成是在做梦,大概是期望梦醒时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花蓉擦干脸上的水珠,支支吾吾的说,“倾月,那个,你……”
花倾月没等她结巴完说,“姨娘我去后厨帮忙准备早饭,你再去睡一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花蓉糊里糊涂的应和着,“好。”
她心里认定肯定还在梦里,这是一个比较真实掐自己会有痛感的梦,因为她刚刚掐了自己好几下,很痛。
她决定再回去睡一觉,没准就能真正醒来。
花倾月平时只吃没下过厨,与其说是帮忙不如说是添乱,让她放醋,她倒了半瓶酱油。
让她去削土豆,结果皮削完就剩一半。
最后发配她去帮忙杀鸡。
厨房长让她牢牢抓住鸡腿即可,可这只鸡肥的很,鸡腿有力的挣扎着,她紧握着肉感十足又温热的鸡腿有点于心不忍,一不留神松了一下下,被那只鸡逮到机会,从花倾月的手里挣脱开。
可刚刚厨房长已经手起刀落,结果因为花倾月松手,鸡脖子才砍到一半。
鸡飞起来时,血溅到厨房长眼睛里,她捂着眼睛让人赶紧拿水过来。
可大家哪还有空听她说什么,那只脖子被砍了一半的鸡,带着耷拉的脑袋到处乱飞乱跑,四处撒血,所有人躲闪不及都被溅了一身。
最后还飞到橱柜上,半截脖子晃悠着,鸡头倒立着,好似在俯视着众人,场面十分诡异,所有人被吓的缩到墙角抱成一团。
花倾月还想凑近去看,好奇它现在还能不能看见东西。
还没等她走到跟前,一把飞刀从她的脸颊旁边飞过,她眼睛追随着那带有寒光的长刀看过去。
刚刚还嚣张的那只恐怖鸡一下子被飞过来的长刀钉在墙上动弹不得,花倾月估摸着位置应该正中鸡心,那鸡小幅度的挣扎了两下后彻底不动弹。
花倾月上前确认鸡眼无神,胸前无起伏,应该彻底断气,便拍手兴奋的喊着,“死了,死了,死的透透的,厨房长好刀法。”
闭着双眼的厨房长指着花倾月,命令众人,“把花倾月给我扔出去。”
“还有,赶紧给我打盆清水来。”
刚刚缩在墙角的一群人赶紧拥过来,架着花倾月的胳膊腿把她扔到厨房门外。
花倾月还想再踏进厨房,但抬起的左脚还没等落地,一道银光晃到她的眼睛。
她看到已经清洗完眼睛的厨房长,眼神锐利,拿着手里的刀朝自己的方向比划。
刚刚她闭着眼睛都能射中恐怖鸡,那现在眼睛复明,还不是想射哪里射哪里。
她赶紧乖乖的把脚收回。
卑躬屈膝的说,“我不进了,我不进了,就站门口传菜行吗?”
等所有饭菜端上桌,她昧着良心对大家说,这一桌饭菜有自己一半功劳,让大家尝尝自己的手艺。
花依依先揭发她,“这味道和厨房往日做的一模一样,并无区别,你手艺这么好,那说说这个葱爆海参是怎么做的。”
花倾月咬牙起身,把桌上烧鸡的鸡腿扯下来,塞进花依依的嘴里,俯身在她耳边,语气阴森,小声的说,“这只鸡我杀的,你看上面还有我的手掌印呢,尝尝,味道如何?”
花依依低垂双眼看到鸡腿上的手印,再看看花倾月,看到花倾月领子上的血点子,还很鲜红,便安静的吃鸡腿,不再说话。
花紫檀摇摇头,明明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花依依非要自讨苦吃的说出来。
花可儿嘴里塞满菜,鼓着腮帮子说,“倾月手艺不错啊,都很好吃。”
花倾月笑着给花可儿夹菜,“好吃就多吃点。”
憨憨的花可儿还高兴的点头。
花朝看着她们四个人,心里想,只有倾月在时,饭桌才会这么热闹。
她不在时,桌上没人说话,乐坊也没那么多鸡飞狗跳的事发生,以后的日子会静谧漫长,无限反复。
一顿饭结束后花朝对倾月说,“随娘来,娘有话跟你说。”
花倾月笑着点头,“正好我也有话对娘讲。”
花倾月便搀扶着花朝向书房走去。
花蓉在后面看着两母女,满眼心酸,都是心软善良之人,这一世所求不多,只想平静安稳的过一生,为何老天就不能放过她们。
是啊,老天可曾放过任何人。
花朝握着花倾月的手,眼神深邃,好似看向很遥远的远方,“说起来,我这辈子最怀念的就是在外流浪的那一年,虽然天天风餐露宿,食不果腹。
但那段毫无目的的流浪却是我这辈子最自由的时间,没有任何规矩束缚。
可我这个人不够坚强,那时有奶娘陪着护着,后来离开乐坊也是把自己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到别人身上。
我内心向往自由却没那个独立的能力。注定结局是一场空欢喜。
娘不想让你像我一样,我希望你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因为你比娘坚强。
命运攥在别人手里真的令我厌恶,我却无力改变。
倾月,当那晚娘从河里把你捞上来抱在怀里时,我就没有想过要放开你,是你支撑我走过最难熬的那段时间,看着你一天天长大,让我对无味的人生重新充满期待。
不管你叫安南夕还是花倾月,那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叫什么不能代表你就要去做谁。
娘只希望你做自己想做的事,娘的能力有限只能帮你到这里,去了安将军那里可以摆脱乐坊这些条条框框。
娘只是想把你送到比乐坊更自由的地方。”
花倾月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紧紧抱住娘亲,“娘,我不要自由,我就要你。”
花朝摩挲着花倾月的背说,“傻孩子,无论你去哪里,你都是娘的女儿,娘都在这里等着你。
我曾经也很自私的想把你占为己有,可娘一想到安夫人十几年里不知你的生死一直惴惴不安的生活,娘就觉得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花倾月抱着花朝鼻涕眼泪打湿了花朝的肩膀。
她哭着说,“娘没有错,娘没有错 。”
她知道娘对安夫人失去女儿这件事感同身受,因为一样经历过骨肉分离。
为什么世上这么多苦命的人,真想把自己分两半,她想到安北晨在安南夕失踪的阴影下生活了十几年,也是可怜。
花朝劝她,“你先去安将军府暂住一段时间,要是住不惯再回来。”
花倾月说,“那我就住几天,我还要回乐坊 ,我的东西我都放在这里不带走。”
花朝安慰她说,“好,都原封不动的给你放着,随时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