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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中华在一次偶然的工作中,查阅了一份资料,他从资料里了解到一位农民救火致残的事迹。他本想将资料上的人列为‘平民英雄代表’,却不幸得知梁耀的父亲已故。他从未见过梁耀的父亲,只是在资料里见过他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粗犷的脸庞上是平和、坚毅的表情,眼神澄澈、干净,传递出无限的善意。

一看就是个好人。

莫中华的境遇着实羡煞旁人,出身微末却平步青云,现如今已身居高位数年,受人尊崇、恭敬地位超然!可在了解到梁耀父亲的事迹后,他内心唯一的感觉竟然是羞愧,这羞愧最终成为了他收养梁耀的动机。

十二岁的梁耀当然不会去想自己如此颠覆性的境遇究竟为何。现在的他正在浴室里完成他人生第一次高规格的洗浴。淋浴跟浴缸此前他都没用过。还在大梁村的时候,男孩整个冬天几乎不洗澡,夏天洗澡也是在河里解决。女孩全都是在家里的大木桶里洗澡。也就是说梁耀才知道原来洗澡还能洗的如此舒适、讲究!

傻站了不知道多久后,梁耀选择了用浴缸洗。根据莫中华的解说,淋浴的水从花洒里喷出来就直接落到了地上,而浴缸就可以把水关起来,洗完了再放掉。相比之下,梁耀觉得浴缸比较节约水。

梁耀试探性的把浴缸边上的水龙头往外一扳,水立马就流了出来。他惊讶的缩回手连连在心底感叹:‘这水来的也太快了,在老家的时候,每次用抽水机抽水都得等上一会水才会流出来呢’。梁耀没有试水温也没有调节水龙头的角度,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这功能,莫中华只大体给他说了各个家用设施的作用和位置,细枝末节的小问题他堂堂首长实在很容易忽视。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在水注满浴缸的三分之一时,梁耀关了水龙头准备洗澡却发现水温太烫。他不打算再麻烦莫叔叔只好自己想办法解决。想着打点冷水兑一下就行,可在浴室里寻觅了一圈后,连个盆的影子都没发现。迫不得已他只好用漱口杯从洗手台接凉水一杯杯的往浴缸里倒!这事说来真是太好笑了,梁耀后来自己想起来都能乐呵半天。

接下来到了脱衣服的环节,梁耀在大梁村照过的镜子,都是只比脸大一点的圆形镜子,背面都会有一个漂亮女郎的图案。这还得是家里有年轻媳妇才会买的东西,梁耀家的镜子和梳子还都是他那传说中的妈妈留下的。他爸在的时候那些东西根本见不着,说是收好了给他妈妈留着。他爸去世后,梁耀打开了家里常年上锁的唯一的木箱子。他以前总想说着箱子里肯定装了很多好吃的,打开一看却全是一些女人的东西。梁耀总要想一会才能明白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存在,他对于自己也有妈妈这事太陌生,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了只有女人才能生孩子,他都不敢确定自己是否有过妈妈。他好奇的翻看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除了妈妈的镜子、梳子、发箍和几件成色很新的女士衬衫。还有一件米白色的男士风衣,风衣面料丝滑,肩章、袖扣、腰带齐全,翻领、双排扣和各处点缀的同色纽扣,无疑是梁耀见识过的最好看的衣服。他想着这应该是爸爸以前的衣服,虽然从来没见他穿过。梁耀第一次翻出爸爸的风衣的时候,曾想着自己长大了一定要穿着它四处逛,肯定很拉风很帅,可惜前不久当他再打开箱子的时候,发现木箱子被老鼠咬了个洞,里面的衣服全都被咬破了,包括那件米白色的风衣。梁耀暗骂了自己好一阵,怎么就没发现箱子破了呢?他重新翻看了一遍箱子里的东西,想着把没被老鼠咬坏的东西转移了。这一次他发现了另外一些‘重要’的东西,家里的户口本、他爸妈的结婚证和一本笔记本!

结婚证的大小和图案都跟学校里发的奖状很像,梁耀以前愣是没注意到。直到看到结婚证的时候,他总算搞清楚了自己妈妈的名字。以前听村里的长辈提起妈妈时都说叫‘李云’,现在才知道她叫“李荣”!这也没办法,老家的方言‘荣’字就发‘云’字的音。

户口本上梁耀的曾用名赫然是‘梁要来’三个字,他已经觉察出自己以前的名字太奇特,想着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这户口本。

笔记本是梁耀父亲的,里面没有什么日记,记得全是歌词和诗歌,这些内容让梁耀很意外,他想不到自己那常年呆滞、沉默寡言的父亲会喜欢这些。这些发些都越来越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完全不认识的母亲和一点不了解的父亲,加上一个只会不停忙活的奶奶,这些人存在过又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

此时,面对着莫家浴室里光亮的大镜子,梁耀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身体。他本能的有些害羞,想到只有自己一人又慢慢平复了害羞的心态。但他也只是飞快的打量了自己几眼后就躲进了浴缸里。

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各处伤疤和痘印历历在目,连额头上都有伤疤,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他自己知道那里曾经有一处狰狞的伤口。是他放牛的时候,被发疯的大水牛追赶,从山坡上滚落时被刺划破的。想到这梁耀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手指能清晰的感受到伤痕微微凸起的痕迹,他后怕的呢喃了一句;‘这里不用放牛真好’。

梁耀的洗浴过程很是简单,他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到四五种洗发水。他挑了一瓶快用完的洗发水,挤了拇指头大小的洗发水糊在头发上,大力的揉搓一阵后,泡沫像云层一样覆盖了他整个头皮。他顺势把头发上的泡沫抹到全身上下,揉搓一番后身体也算洗好了。再用浴缸里的水冲洗掉头上和身体上的泡沫,洗浴这件事就算完成了。他没敢乱动架子上叠的过分整齐的浴巾,用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草草的把身上的水擦干,套上睡衣就走了出去。

走出浴室就听见了对话声,梁耀不由的停下了脚步。他身上穿着莫叔叔给的睡衣,第一次穿睡衣让他有些别扭,迟疑的站在原地拉扯了几下衣摆,努力说服自己这样并不怪异,可以出去面对莫叔叔他们。

“你其实可以不用回来,李家更会伺候人,更能纵容你的少爷做派!”莫中华不疾不徐、讽刺十足的话让纠结的梁耀瞬间定住了,他完全想不到刚才对自己温和备至的莫叔叔会说出此番伤人的话。

…………

许久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回音,梁耀想象着他肯定是被莫叔叔的言语呛到了,一时难以承受。